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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吻别(54)

救护车来了,昏迷不醒的陈父很快被送到医院。陈母头发散乱、惊慌失措赶来,听到医生说qíng况不太好时,趴在儿子肩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陈上记忆中从未见过母亲这般的脆弱,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孩一样哄着。医院的走廊整洁、yīn暗、狭长,似乎没有尽头,闻着空气里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他头一次有了肩头压着千斤重担的责任感,呼吸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陈母坐在走廊边的塑料椅子上垂泪,“听说你太爷爷就是中风走的。表大爷你还记得吗?也是这病,前一刻还在打麻将,毫无预兆,拖了两年……建中这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我们——”她用手死死按住嘴巴,任由眼泪从指fèng间滴下来,没有继续往下说。

陈上揽着母亲的肩,“妈,没事的,你别瞎担心,这不还有我嘛。就算——”他顿了顿,想到了最坏的qíng况,声音低沉有力,“你儿子可不是吃软饭的,不会让人随便骑到咱们头上撒野。”

陈母噙着泪看了一眼他,见他神qíng虽然焦虑,然而处变不惊,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入院的各种手续,沉稳的像一座山,这才惊觉从小靠在怀里撒娇的儿子长大了,危急时刻成了家里的一根顶梁柱。

他走过来说:“妈,你回去把爸的东西收拾一下拿过来,这里有我照应,放心,爸不会有事的。”陈母有了依靠,qíng绪渐渐稳定下来,心里不那么慌乱了,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幸亏抢救及时,陈父脱离了生命危险。一条命虽然保住了,半边身子却瘫痪了,还要留院观察。医生叹气说,到了这地步,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做好复健工作,qíng况还是会慢慢好转的,吃饭走路应该不成问题。

第 62 章

陈父躺在病chuáng上,眼神呆滞,右手一直哆嗦着,喂一口粥撒出来一大半。陈母撩起毛巾一角熟练地擦去他嘴角淌下来的残渍,喂着喂着眼圈又红了。陈上一脸疲惫从公司赶来医院,西装外套都没来得及换,轻声说:“天气这么好,别成天躺在chuáng上,推爸爸出去晒晒太阳。”陈母搁下碗,点了点头。

个子娇小的女特护走来扶陈父下chuáng。陈上一手推开她,掀开被子,双手往上一抬,便把父亲抱了起来,转了个圈,轻轻放到轮椅上,在他耳边低声说:“爸,咱们出去走走。”

上了年纪的女特护在后面慢慢跟着,对陈母笑说:“还是男孩子力气大,抱起人来一点儿都不费劲,换成我们妇道人家,拖都拖不动。”

“这些天多亏了他,医院公司两头跑,不然我一个人怎么熬得过来。”陈母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脸上神qíng虽然还是有几分惨然,却满怀安慰。

女特护赞许地点头,“年轻人虽然身体好,也别太累了,这孩子,眼瞧着一天比一天瘦,jīng神头也不好,是不是公司压力太大?”

这方面当然有,但是陈母知道多半还是因为跟唐译的分手,对他打击太大,家里又发生这样大的事,很担心他承受不住垮下来。

陈父能动的左手使劲揪着裤腿,依依呀呀从嘴里吐出几个单字,咧嘴说:“公……司……”陈上伏在他嘴边听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忙说:“爸,你就别cao心了,公司有我呢,倒不了,顶多跑掉几宗单子,以后再赚回来就是了。您老啊,安安心心养病,等好了再回公司杀伐决断,给我们这些后辈做个表率!”

陈父眼睛动了动,拽着裤腿的手松了开来。

陈上一边给他按摩僵硬的右腿,一边说:“爸,你劳碌了大半辈子,得空还不赶紧chuīchuī暖风,晒晒太阳,cao心这么些个破事儿gān什么。”

陈母走过来,按着丈夫的肩膀笑说:“建中,公司的事有阿上呢,放心。咱们不服老是不行的了,享享清福也好。”

女特护推着病人在花园里散步。陈父脾气不像往常那样bào躁,并没有qiáng行要走路,而是坐在轮椅上安详地闭上眼睛,静静享受户外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

“你爸现在也接受了,脾气好了很多。”大概是年纪大了,不得不认命。陈母叹了口气,转而说:“这一向你睡得怎么样,脸色怎么这么差?”一脸忧虑地看着儿子。

“还不是公司里的事闹的。”陈上的回答漫不经心。他越来越有威严了,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批评起人来一点qíng面都不留,上次把邱助理都削了一顿,弄的公司里的人都有些怕他,现在连陈母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众人都在背后议论他——

“小陈总转眼变了个人,真可怕。”

“不变不行啊,你看陈董半边身子都瘫了。”

“还有,听说女朋友跟他分手了。”

“那女的咱们也见过,看起来挺好的,怎么这么没良心,陈家一出事就跑。”

“真是祸不单行,多事之秋。”

……

陈上抬头,见到红色的枫叶和huáng色的银杏jiāo相辉映,这才惊觉原来已经是深秋了。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成天奔波忙碌,早就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你要多注意休息。”陈母字斟句酌地说,顿了顿yù言又止,“郝伯伯的小女儿上次来看你爸,还问起你呢。赵家的丫头也来过了,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将来说不定是大明星呢。你得空跟她们道个谢。”陈母现在只想要他赶快走出失恋的yīn影,哪管是不是病急乱投医。

陈上脸上没什么表qíng,既不发怒也不生气,淡淡说:“等忙过这段时间再说。最近形势越来越不好,咱们一个不小心,虽不至于全军覆没,也得伤筋动骨、损兵折将。”陈家以前是做娱乐业起家的,最近几年涉足饮食业,脚跟还没有站稳,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时候。

陈母也知道金融危机爆发了,华尔街一夜成为废墟,迟早要波及到国内。他刚接手公司不久,就遇上这么一个大风bào,正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qíng谈qíng说爱,只得略过不提,叮嘱他不可冒进,还是以稳守为主。

陈上新上任,资金不足,人脉不广,人家也不放他在眼里,做什么都不顺利,银行贷款都批不下来,气得他大骂财务部的经理是饭桶,一gān人光拿饷不做事。财务部的欧阳经理委屈的忍不住跟人诉苦,“国家下了这样的指示,银行不肯贷款,我有什么办法?你看看外面,多少破产的,比咱们公司更难熬的多的是!”

陈上最后没法,只得勒紧裤袋过日子,硬是拿家里的几处房产抵押才拿到了一小部分贷款,又是裁员又是拖延员工的年终奖,捉襟见肘艰难度日。他相信只要撑一撑,总有过去的一天。刚分手的那些夜里,痛的简直想跟世界同归于尽,还不是撑过来了么!

谢得是做房地产的,这个节骨眼上,内部偏偏有人倒戈,受到的影响最大,报纸上铺天盖地全是负面报道,在普通人眼里,负债的数字简直是天文学上的符号,看的人头眼发晕。比起他,陈上日子可谓是太舒服啦,他只不过是由吃ròu改成了吃青菜,而谢得,差点连汤都没得喝。

大家就这么咬紧牙根迸着,三天两头传来某某公司老板穷途末路、跳楼自杀的消息。陈上到底道行不够,成天心惊ròu跳,就怕再出个什么事儿,他可真不知道怎么应付。结果陈家安然度过了危险期,范家却出事了。范从思的父亲范援军因为拖欠巨款,无力偿还,心力jiāo瘁之下吞服安眠药离世,享年六十二岁,留下还在读研的一个独子。范从思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病逝了。

范家顷刻间树倒猢狲散,范从思不仅失去了至亲,还背上了一身的债,差点连父亲的葬礼都办不起。他从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变成了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穷光蛋。人人都怕他来借钱,不借不好意思,借了等于白送,谁的钱都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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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接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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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译是从夏文倩那儿知道这事的。金融危机对她这种中低层管理人员的影响并没有很深的切肤之痛,顶多就是加班多了,奖金少了,物价高了,菜价涨了,日子还是照样在过,偶尔抱怨一两声。

“为什么要自杀,那从思怎么办?”她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立即问道,jīng神上受到很大的冲击,没想到报纸上、电视剧里的qíng节会真真切切在身边发生。她真替范从思着急,以后他要怎么办?他甚至没来得及踏入社会,便被bī着承受这么沉重的打击,家破人亡。

“我想去看他。”夏文倩的声音轻而坚定。

“那你工作呢?”

“我反正是做封面设计的,只要有电脑,走到哪儿都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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