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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30)


一路上,左思一言不发,眼睛盯着前面,车子开得很平稳,几乎没有颠簸。左学jīng神不济,很快窝在她怀里睡着了。钟笔不愿吵醒他,只得抱他出来,有几分吃力。左思拿着她的包包跟在后面,也不管车子,摔门进来。
钟笔不理他,自顾自上楼,安顿好左学便去洗澡。她跟左思早就分房睡了。
临睡前,她想给张说打个电话,告诉他左学没事,免得他挂心。不想用家里的电话,她打开包包找手机,这才发现护照、手机、各种证件全都不翼而飞,而信用卡、现金却在那里,分文不少。
她惊呆了,随即明白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
她冲下楼去找左思,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她没想到他卑鄙至此!
第二十四章 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书房门没关,左思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等着她来算账。
钟笔一脚踹开房门,双手叉腰,其状如泼妇,横眉怒目地指着他鼻子问:"我的护照呢?"
左思瞟了她一眼,"先由我保管,你在家好好照顾左学。"
钟笔快气晕了,胸中的一口怒气不得发泄,又烦又躁,奔过去见什么摔什么。一脚将玻璃茶几踢到地上,摔得粉碎,由于穿着拖鞋,脚尖都踢痛了;转而摔台灯闹钟相框,玻璃碎片溅到她自己身上,差点儿破了相。她双手挡在脸上,心有余悸,犹不放弃,然后朝他扔抱枕,泼妇骂街一样大喊大叫:"我的护照呢,我的护照呢?把我的护照还给我,把我的护照还给我!"见他悠闲地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她更加气了,怒从心头起,一头冲过去打他。
她没有见过比他更无耻、可恨的人。
没有证件,她连门都出不了,更不用说离开香港了。
左思一开始任由她又拉又扯、又捶又打,只当她是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胡搅蛮缠。可是当她的指甲在他脖子上划出长长一道血痕、十指专门朝他软肋处掐时,不由得动怒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明天没脸出去见人,早成猪头了。他一跃而起,抓住她的双手,一把将她摔在地毯上,没好气地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暂时哪儿都别想去。"
钟笔被他压住不能动弹,血液全往脑子里冲,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她偏不,她偏不,她偏要离开香港,离开这个让她痛不yù生的地方!挣扎无效,哭闹无用,她心一狠,对准他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女人打架能有什么?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不外乎抓、捏、揪、扯、咬,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左思吸了口冷气,疼得皱起眉头,冷冷地威胁她,"你再咬,我让你连家门都出不了!"钟笔本来想象征xing地咬一口就算了,听得他这么一说,更加气不过,激起了火xing,双手抓紧他手臂,张着血盆大口,啃骨头一样狠狠咬了下去。
这次她咬得极深,死不松口,连她自己都感觉到嘴里有浓浓的血腥味,味道很难闻。但是她只当吃半生不熟的牛排,心中涌起一股报复xing的快感。
她不活了,gān脆破罐子破摔!
她此刻双目圆睁,表qíng狰狞,满嘴是血,加上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左思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扯。吃痛下她只得松口,恶狠狠盯着他,像受了重伤又被拔了利爪的小shòu,伤痛、倔qiáng、愤怒、不甘、报复……诸多qíng绪兼而有之,鼻子一酸,眼眶湿湿的,怕他看见,连忙转过头去。
她不想成为他的所有物,只能被豢养在暗无天日的金丝笼里,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她要离婚,她要离开,再也受不了了!
左思本想给她个教训,谁说不能打女人?那还不反了!可是见她如此,想哭又qiáng忍着的样子,心中一软,只得算了,骂道:"你是狗吗?专知道咬人!"
钟笔仰着小脸哼道:"我是狗,你便是猪狗不如!"
左思从来不跟她逞口舌之快,中文系的人除了会背几首yín词艳诗浸得一身酸气之外,便学会了如何转弯抹角骂人,不学无术。但是这次他被气到了,还从来没有人敢骂他猪狗不如!他掐着她的脖子冷哼道:"什么,猪狗不如……"见她挑衅地看着自己,那神qíng、那模样,既倔qiáng又可笑,真像街头无家可归的流làng狗,遂笑道,"得意什么,我便是猪狗不如,你也得嫁jī随jī、嫁狗随狗。"
钟笔气急,偏偏一时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冷着脸叫嚷:"把我护照还我,把我护照还我!"
左思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从她身上起来,解开袖子一看,血ròu模糊,真狠,咬得这么重,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他把鲜血淋漓的伤口凑到她跟前,咬牙切齿地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从今天起,不得踏出家门一步!"犹不解气,觉得自己生平从未这样窝囊过,在她脸上使劲掐了一把才笑嘻嘻地走了。
钟笔本来是转开脸去的,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哪知居然被他轻薄了一把,于是又气又怒,跳起来追着他打,口里大骂道:"你去死!"老天何其无眼,此等无耻之徒怎么还在祸害人间!
左思任由她气得跳脚,早带上门走远了。
钟笔颓然倒在地上,听见车子发动,渐渐远去,却又无可奈何。
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第二天左学的病便好了,楼上楼下到处乱窜,跟只猴子似的,就差上房揭瓦了。钟笔见了他就心烦,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地说:"你能不能出去玩?"此刻她头昏脑涨,浑身无力,鼻涕跟自来水一样哗哗往下流,眼睛鼻子通红,垃圾桶里满满一大桶擦过鼻涕的卫生纸。她很担心鼻子会被擦出个dòng来。
左学露出一个恶心的表qíng,"你能不能不擤鼻涕?"
钟笔大怒,沙哑着喉咙说:"你把你的病传染给我,自己好了,就不管别人死活了?"这个不孝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来。
左学不屑地说:"你自己生病关我什么事?你的病难道不是被左思气出来的?"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他溜到窗口,探头探脑往外看。门外站着两个人高马大、衣冠楚楚的保镖,名为保镖,实为监视。屋子里所有能跟外界联络的东西全部撤掉了,包括电话、电脑、传真机,甚至连电视都搬走了,偌大的大厅几乎空无一物。
钟笔悲哀地认识到,自己被软禁了。她曾冲下楼,qiáng行要出去,保镖客气而有礼地拦住她。钟笔不服,凭什么软禁她,难道她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吗?!保镖一早得了左思吩咐,她若是闹,可以略施惩戒,于是面无表qíng地说:"太太,您这是为难我们了。"钟笔不理,谅他们也不敢将她怎样,开了门就要走。保镖一掌切在她肩上,半拖半拽地将她抓了回去,口里说:"太太,得罪了。"
她浑身酸痛地躺在chuáng上,自怨自艾,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而且更悲哀的是,自己居然生病了!再加上没有电视、电脑、电话的生活,叫她怎么活下去?
她承认自己是宅女,可她不是要过山顶dòng人的生活啊,这招釜底抽薪--左思,你的确够狠!他居然借别人之手惩罚她--没有他的允许,底下这些人敢以下犯上?她知道他在警告她不得轻举妄动。
她埋头苦思对策。
左学病好了,jīng力充沛,活蹦乱跳,最重要的是不用上学,根本就不在乎软不软禁。他跟着周熹学会了各种各样的玩意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长竹竿,上面套了个塑料袋,雄纠纠气昂昂地扛着到花园里捕蝉,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甚至招呼外面的保镖帮他搬梯子。
钟笔蓬头垢面、凄凄惨惨地在chuáng上躺了几天,什么消遣都没有,都快闷死了。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防范得很严密,连倒水都有人抢着说"我来,我来",生怕她一眨眼就跑了。倒是左学,大家只当他是小孩子,不怎么管他,随他在院子里乱蹦乱跳,只要不出左府就行。
实在无聊,钟笔只得随便抓了一本书,一看是《庄子》,撑着眼皮好不容易看了一章,不到半小时立马会周公去了,梦里还念叨着"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哎,这才是大智慧啊,能做到庄子那般境界,人生的诸般烦恼根本就不值一提。
还是老办法,一个字,忍。
因为穷极无聊,她搬出文房四宝,摊开名家真迹,书桌上还点了一炉檀香,烟雾袅袅。左学吓坏了,以为是要他练毛笔字,溜得比兔子还快,一整天就没进屋,不是在游泳池里泡着,就是窝在地上抓蟋蟀,或者支使保镖买这个买那个,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比上学舒服多了。
钟笔决定修身养xing,于是抄起了蝇头小楷《灵飞经》,就当是练书法了。这是最能打发时间的方法,分一点儿心都不行--她居然无聊到这份儿上了,都是左思害的。
她抄了几天,毛笔字大有进步,得意之余拉住左学,"整天就知道疯玩,《唐诗三百首》背全了没?"左学眼睛骨碌骨碌乱转,说背全了,他以为这样说jī蛋里总挑不出骨头来了吧。哪知钟笔口气一转,"既然背全了,那就跟着我写大字吧,练不好,不准吃饭。"找出描红的本子,掷到他跟前,"照着《玄秘塔碑》描,今天必须全部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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