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之森(10)

读完已经到了晚上，我把书放回原处之后打算去食堂吃点东西。穿过层层书架的时候余光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发现凌熙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提笔写着什么东西。因为她四周没有人，所以我断定她是一个人来的，于是我走上前去准备和她打声招呼。

尽管四下无人，我还是把声音压得特别低。

“你干什么呢？”

凌熙回头看到我之后露出一副有些惊喜的表情同样压低声音问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没事干，来图书馆看看书。刚看完，准备走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你。”

“我是来这里做题的。”

“做题？”

凌熙看到我一脸疑惑地样子，就把桌子上摊开的书立起来让我看了看封面。

银行招聘考试一本通。那本厚重的书上写了这么一行字。

“我过阵子要参加银行的春招笔试。”

“你打算毕业之后去银行工作？”

“嗯。”

银行时至今日对于大学生来说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有吸引力，薪资水平一般，也很难有什么前景可言，最大的优点也只是工作较为稳定。通过这种招聘考试进去的人，都要从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柜员做起，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才有机会换到别的岗位去。毫不夸张地说，银行就是个埋葬青春的地方。

尽管如此每年银行招聘的时候仍有大批学生趋之若鹜，但我觉得这些人里不应该包括凌熙。

因为她太优秀了。

且不说大学四年成绩最差的一次是全班第二，接人待物的手段更是无可挑剔。这样一个高分高能的人，称之为天才虽然可能有些争议，但称之为人才丝毫不过分。

我很早就意识到凌熙并非我这般庸庸碌碌之辈，她是我认识的最富有才能的人，无论她将来取得多么大的成就我都不会惊讶，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因为她就是有那样的能力。

“为什么打算去银行呢？那种地方只会埋没你的才华。”

没想到凌熙听完我的话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才华不才华的，我只想离父母近一点。我们那种小城市，没什么好的工作机会。没考上公务员然后选择银行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凌熙来自黑龙江的牡丹江，几乎是中国最东部的城市。确实如她所说，这种边陲小城很少有好的岗位提供给刚毕业的大学生。但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在家乡工作呢？明明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一个恋家的人，难道是男女思维差异的原因吗？

“就算想离家近一点，去省会城市不行吗？”

我忽然感觉凌熙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她吸一口气之后告诉我：“爸爸前几年生过一场病，后来身体逐渐变差，一直是妈妈一个人照顾他。他们的岁数都在增加，我担心这样下去妈妈的身体也会被拖垮。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他们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要求过我要陪在他们身边，但我肯定不能不管他们。所以为了能照顾他们，我的工作地点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这就是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

不由得有些惋惜。

我一直很钦佩凌熙的才华，但她自己好像不以为然。

轻易拥有的东西，想必谁都不会珍惜吧。

并非是想批评她，只是惋惜。

我尊重她的决定，才能也好，未来也罢，她只需要做她想做的事，只要可以获得幸福，怎样都好。

“有你这么贴心的女儿，你爸妈一定能长命百岁。”

“我也是这么想的。”

凌熙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随后她把书合上，开始把桌上的书和笔往书包里装。

“你一会儿去干嘛呢？”

“去食堂吃个饭然后回宿舍，怎么了？”

“我也打算去食堂，一起吧？”

“啊？咱们两个？一起……吗？”

凌熙一连串的问句搞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邀请她一起吃晚饭是这么奇怪的事吗？虽然仔细想想我们认识这么久，好像还真没有两个人单独吃饭的经历，但是不至于这么惊讶吧？难道我被嫌弃了？

我感觉有些尴尬，声音也变得结巴起来。

“不，不……方便吗？”

“那倒没有，没事。咱们走吧。”

凌熙收拾完东西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又扭过头来问我：“只有咱们两个人吗？”

“额……要不我把翰轩也叫来？”

凌熙楞了一下然后连忙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叫他过来估计还要等一阵子，咱们两个随便吃点就好。”

那你是哪个意思啊……她到底在想什么，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

学校的食堂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学生最常去的，卖的都是些盖饭、面条、饺子、米线之类的主食，价格也相对便宜。第二层的饭普遍贵一些，因为有各种小炒和地方特色的食物，味道也还不错，我很喜欢最左边拐角处的凉皮与肉夹馍。第三层略有不同，比起食堂更接近饭店，不像一二层那样摆满了长条状的公用餐桌，取而代之的是小桌子和包间，总而言之就是用餐环境更好更私密。并且这里只有两家店营业，一家火锅，一家西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一般都是男女约会或者朋友聚餐的时候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