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生存法则(26)+番外

姚夫人旁观者清，多少摸得到几分岚棠的脾气。同我作别后，她便转去府衙那里，为的不过是说服岚棠，给群青一个留下的理由。

留于此处的群青，既欲替代胭脂，便定要有什么不同于她之处。依姚夫人看，这不同，便在于契书捏在何人手中。

如此看法，竟是与我前日清晨的胡乱猜测，贴合了几分……

前日，进得后园林中之前，我独坐屋内，心里曾有揣度，或许岚棠恨不得将我藏住，再不得见旁人，才算遂意。

彼时我只啐自己疯得离谱，冒出这般古怪思绪。可姚夫人凭了昔日种种，揣度来的，却大致亦是这般。

群青的契书，唯有越过岚府主母，落在这跨院之内，才或许顺得岚棠的意。过去那一个个被硬塞来暖床的婢子，惹了岚棠嫌恶之处，不过是契书尚在各房手里，又或者说，不过是这些婢子的主子，尚算不得他岚棠。

“芍夫人曾猜，或许棠少爷他想要的，是个没二心的奴才。只是，这事也是自从主子您来了之后，夫人她才有那么一丁点的肯定。若在过去，夫人是断不敢，也不会没头没脑就插手进来，管起少爷的事呢。”

再提岚棠，群青仍是不自觉地微蹙起眉，眼神染了一丝忧惧。我无奈摇头，再问向她:“所以，本来姚夫人是打算，拿契书来稳下少爷，不教他怪罪你我，或者迁怒到她？”

“少爷若在事后，知道了您见过夫人，却也无碍。夫人本就不怕的。她只不过是不愿同少爷，在这跨院中碰见罢了。若是恰巧撞见夫人来看主子，少爷难免一时冲动。到时候，闹腾起来，夫人可是压不住的。但若事后少爷方才得知，木已成舟，便本来也奈何不得夫人，发不出多大的火气。”

“就如同是……先斩后奏？”

我无奈再笑。是啊，若她真的来过此处，岚棠又要如何？姚夫人今时甚至算不得岚府的人，也难怪她半点惧怕也无。

这有些无赖意味的先斩后奏，竟是似了母亲她，惯用来对付我的伎俩。

“倒是姚夫人她，怎么不怕岚棠生你我的气？”

“少爷他本就待主子您不好，我们这些旁的，哪个瞧不出来？”群青显然一时松懈，脱口竟讲了这般话来。自知失言，她连忙捧了我的双手，急急劝慰，“倒是求主子您，多多担待于他。少爷房里从来也没什么女人，平日里只是同曹公子他们来往，才会见一些船娘罢了。可那烟花地的，总归是一门心思讨好恩客，里子面子皆不要般，豁得出去自己。再怎么说，她们也比不上主子您的身份。少爷如今只是还未懂，这自家房里的人，多少仍要怜惜罢了。”

话已至此，我心中本就存疑，眼下更是急于开口，问及红觞或者妩儿。

可转念之间，扪心再问，我却更加在乎的偏生只有岚棠。

“这些我都明白。少爷虽有不周全处，可毕竟不曾因姚夫人为难你我不是？”

“夫人准是说过了软话，规劝少爷善待主子，惹得少爷自知有愧，才未曾追究那事。至于奴婢这里，夫人早已准备，教主子得了奴婢的卖身契。若奴婢只是主子的人，少爷便怎样也奈何不了奴婢。”

“既然这样，何不起初便与我明说？若是说了，我一早向少爷讨来契书，昨儿下午他也训不得你了不是？”

“或许，依夫人的性子，怕是觉得麻烦，也未曾料到，奴婢竟会对您有何隐瞒。主子，奴婢真的是一时糊涂，才犯了大错。奴婢原本以为，只要奴婢的卖身契到了这跨院里，便就万事大吉。若是这般，跟着咱们少爷，总是要……要好过……”

“要好过我这个姨娘不是？”

本是玲珑剔透的人，到底被盘问得，似了那换去姚府里的胭脂。

岚家正房的头等丫鬟，前有群青，后有胭脂。虽说胭脂比得群青不如，可到底算是坐过那大丫鬟的位子。若说真的蠢笨，倒是也不至于。

可这一个两个到了这岚棠的跨院里，却也没见灵巧得了多久。到底是这院子地邪，还是院子主人近妖？

瞧着群青急得语塞，我莞尔之余，不禁紧了紧心神。

院子邪与不邪，我尚无惧。就算那后园里名为九曲长风之林，诚然古怪，可到底阵法为人所设。

岚棠，这院子的主人，虽如今仍似初见，静若春潭，却又依稀，终似春潭，难窥其深。

隐隐，我似有觉察，若果真欲在这院子里面安身，便尚有太多，待我知晓。

*

“不是说记挂着黛眉的身子，想回去瞧上一眼的么？怎生又折回来了……”

岚棠恰倾下了身。

不知他站在那长椅旁，正鼓弄些什么。许是闻了我的脚步，他却也未抬眸，只仍是背对于我，杂着细细碎碎的敲打声音，拿他那把依旧柔缓平和的嗓，道着并非在诉与我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