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狂(141)

“这些是只在扬州才能吃到的好东西，尝尝看。”薜姑姑和蔼得看着尚如卿两眼亮晶晶的捉起糕点放进嘴里，还边吃边赞叹，一点都不像是刚失去父亲的人。她颇为惋叹的开口：“不必强作笑颜。姑姑也是过来人，能明白你的感受。”

尚如卿咬在嘴里的糕点顿时变得不咸不淡，失了味道。她艰难得咀嚼吞咽下去，不由问她：“薜姑姑你也失去过最亲的人？”

薜姑姑苦笑：“到了我这把年纪，早已数不清失去过多少最亲的人了。”她怜惜得握过尚如卿的手，看着尚如卿柔柔说道：“可人哪，活着就不得不往前走。那些亲人都在天上看着，都在背后推着你呢。”

薜姑姑话语间充满了不得不接受这种人生的无奈，尚如卿听着心中颇不是滋味。薜姑姑待她极好，让她久违得感受到母亲般的疼爱。倘若母亲还在世，是不是也会这样教导她，这样安慰她。

“孩子，难过的事还有很多，总得学得咬牙挺过去。你知道么？当年娘娘过世时，殿下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那时候皇宫里乱得很，身边没了亲娘，又无可以依靠的人，你可知他有多难？众人都将殿下视作眼中盯，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还是有好几次差点命丧黄泉。”

尚如卿听着薜姑姑的叙述，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年那个漂亮男娃儿胆战心惊，畏缩恐惧的模样。

她问起原因时，季淮冽只轻描淡写的告诉她被追杀的原因，连是何人所为都不曾透露半分。今日听薜姑姑一番说来，那些举步维艰的画面便接踵而来，尚如卿开始有些佩服起季淮冽的韧性。

换作是她肯定熬不住吧？

“他们为何对他步步紧逼？不是说圣旨是假的，于其它兄弟而言他根本构不成威胁。”这也是尚如卿最不明白的地方。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何他们能对自家兄弟下如此狠手，非要赶尽杀绝？

薜姑姑像想起了当年种种过往，皱纹横陈的瘦削脸上变得无比愤然，目光都狠厉起来：“那道圣旨是真的，殿下才是真正的太子！”

薜姑姑这一句话像是晴天霹雳，直直劈开了尚如卿的天灵盖。她只觉头皮发麻，全身都惊得动弹不得，好半天也没能反应过来。

薜姑姑满是眼纹的眼睛通红一片，枯槁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周身都充满了不忿与恨意：“娘娘本该是皇后，而殿下则会成为未来的帝王。都是萧太后，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在背后搞鬼！为了让她的孩子名正言顺坐上太子之位，她调换了先帝的圣旨，构陷娘娘害娘娘丧命，还屡次暗中派人加害殿下……她当真是个蛇蝎毒妇，心狠手辣至极！”

薜姑姑愤恨得已然口不择言，完全不忌讳尚如卿是个外人。尚如卿被迫听她说起那些宫闱秘事，寒气自脚底窜上脑袋，越听越心凉。

她想起萧太后那副慈眉善目的面容，也想起曾听闻过萧太后十分有手段。可了解到萧太后真正的为人后，她反倒不奇怪性命会被萧太后盯上的原因了。

“我看着娘娘长大，娘娘的秉性如何我再清楚不过。娘娘就是太善良，才会被萧太后一再欺辱，最后连命都搭上了。”说到苏丽嫔，薜姑姑不禁泪湿衣襟。

在薜姑姑的眼中，苏丽嫔就像是自己半个女儿。女儿被人害死，谁又能无动于衷？

尚如卿不禁脱口问道：“薜姑姑你是如何得知萧太后所为？”

祸不单行

还没从尚天昊死讯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听到薜姑姑道出可以掀起皇宫内乱的旧事秘闻，尚如卿实在难以消化，乃至一夜无眠。

辗转一夜，薜姑姑当时的话依旧言犹在耳。

“当时我年事已高，娘娘早有将我送出宫外的打算。在接到遗诏后娘娘已经着手安排我出宫的事。就在我出宫当日，萧太后来了。她表面笑着恭喜娘娘，背地里却打着遗诏的主意。娘娘天真，以为萧太后会真心待她，傻傻就将遗诏给萧太后过目。谁知萧太后早有预谋，调换了一份假的圣旨，后来还构陷娘娘私造圣旨，罪无可恕，下旨让娘娘饮鸠自尽。”

“幸而萧太后以为我已然出宫远走他乡，没来对付我。后来我便偷偷摸摸跟着殿下，以防殿下为她所害。可我到底是上了年纪，许多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明知萧太后要取殿下性命，却依然无法保护好殿下。”

“为何萧太后非要置安王死地？她不是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薜姑姑现在回想起萧太后那个阴险毒妇，依旧不屑唾弃：“她是在害怕，害怕殿下终会抢回被她夺走的一切。你可知殿下至今未娶，一直得不到重用是何缘由？都是因为她在提防殿下。”薜姑姑又冷笑一声，感慨道： “我们殿下是个聪明人。知道萧太后提防他，他便顺了萧太后的意。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好让她放下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