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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风月(110)+番外

万年火岩,只有穷桑出产的石头,当年穿透她心脏的那根针就是万年火岩针。桐山一族盛产木火梧桐,青阳氏离不开这种神树——看来,当年的惨剧也是青阳氏一手策划的。

胸口一阵阵紧缩,玄乙慢慢把憋在肺里的气吐出来,她刚进明xing殿时,白泽帝君便似是而非地询问过,桐山一族实在算不得什么厉害的族群,何以来的胆量将帝君夫人折磨至陨灭,更何以来的胆量要将烛yīn氏的后裔重创?

可倘若有青阳氏在背后当推手,这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了。

正是要重创她,才可以叫少夷种下两根凤凰心羽,牵制她直到现在。为何是少夷?为何不是那个在背后鬼鬼祟祟的青阳氏帝君?

黑色丝衣被风chuī得贴在身上,玄乙漫无边际地眺望这座空旷的穷桑城,或许少夷没有说错,她是个极度自私者,所以她的聪明剔透都围绕在自私这一块发扬光大了,一旦扯到别的就不大上心。

如果她早能想明白……

轻盈的脚步声再度停在背后,玄乙扭头瞥了一眼,穿樱糙色长衣的神君如附骨之疽般跟着。

“当年我父亲一怒之下灭了桐山一族,自己也受创不小,神力耗尽晕了过去。”她忽然开口,声音清淡,“心羽是在那时候种下的罢?所以青阳氏帝君才会体弱。”

已成熟的钟山帝君毕竟与她不同,受创的程度也不同,青阳氏帝君吃不消心羽带来的影响十分正常,父亲在长生殿关了近万年,突然某一天开始伤势一阵好过一阵,正是不切断心羽结系后的反应。

少夷含笑看着她单薄丝衣下袅娜的身姿:“小泥鳅果然冰雪聪明,不过,我父亲体弱是天生,并非因为种下心羽。”

玄乙淡道:“你说的那件十分困难的事,原本是打算叫我父亲去做?”

少夷抱着胳膊反靠在回廊栏杆上:“不错,可惜他受创太重,且天赋太差,想必成不得事,小龙君天赋又稍逊色于你,还是你这样两百年便得了人身的烛yīn氏更好些。”

玄乙低柔的声音里染上一丝yīn冷:“就是为了这件破事,你们勾搭桐山一族,把我的阿娘……”

少夷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少见地显得正经,低声道:“不是我的吩咐,那根针是三公主找我们要的,可她做了什么,青阳氏后来才知道。”

“你以为我会信吗?”

少夷缓缓道:“你信不信无所谓,事qíng是你父亲自己折腾出来的,一次次给三公主可以做帝君夫人的希望,她做什么,我预料不到,后来你受重创,我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其时他正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将钟山帝君bī出钟山,以方便种下心羽,毕竟帝君之战声势浩大,须得找个稳妥而不会被发觉的地方。谁也料想不到三公主如此疯狂竟把翠河神女连同烛yīn氏公主挟持走,毁人毁己。

“你?”玄乙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青阳氏把你一个年轻神君推出来背黑锅,你们的帝君呢?我要见他!”

少夷反而笑了,在她被风chuī乱的头发上摸了摸,声音轻柔:“你套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不错,种下心羽,要你们替我办事,都是我的策划,父亲不过从旁协助。至于我是谁,你慢慢猜。”

话音一落,玄乙的指尖忽然一弹,一条巨大的冰龙呼啸而来,立即便将他从头到脚缠住,方yù碾压绞缠,却见他周围幽蓝的火光一闪,她的冰龙竟瞬间被烧化。他额上那粒火红的宝珠此刻发出极其夺目的光华,比平日里要鲜艳无数。

玄乙没有再唤出冰龙,抬眼看了他许久,少夷用一种似赞许似感慨的温和目光与她对望。

半晌后,她移开视线,扶上栏杆,开口道:“和你一起把离恨海折腾出来的那个钟山帝君,你们有什么仇怨?”

少夷忍不住凑过去和她并肩而立,垂头看着她苍白而幽静的脸颊:“怎么不问点别的?”

比如上上代的青阳氏帝君为什么会变成如今年轻的凤君?比如他这牛bī哄哄的帝君修为到底能持续多久?再比如他为什么突然愿意bào露身份?之前他一直藏得很好的。

因为她不感兴趣。玄乙支颐眯眼盯着远处璀璨的木火梧桐林,良久,她方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夷低声道:“少夷,青阳帝君少夷。”

原来还是叫这名字。她吸了口气:“青阳帝君少夷,你到底要叫我做什么困难的事?”

☆、 第136章 被留下者

炽烈鲜艳的宝珠颜色渐渐淡下去,少夷额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年轻凤君的神之躯还不能容纳天赋卓绝又在鼎盛时期的青阳帝君修为之力,近来又频繁使用,他只觉疲惫不堪。

他没有擦拭滑落额角的汗水,淡道:“你既然聪明到一下便猜出我是谁,自然也可以猜到我想叫你做什么。”

这个她真猜不出。

玄乙烦躁地胡乱想了一通,道:“你做腻了天神,想叫我替你把离恨海的浊气吸过来,把你变成魔王大君吗?”

少夷忍不住又笑出声:“你对我做魔王大君的执念好深。”

玄乙绵软的嗓音里带了一丝冰冷的讥诮:“魔王大君也未必能做出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呢。”

少夷哑然失笑:“小泥鳅,现在下界浊气浓厚,魔族肆nüè,诸神为了维护秩序,不得不发诸天屠魔诏令,也因此陨灭了许多战将,挺糟糕的,是罢?”

是挺糟糕,那又如何?

“究其源头,是因为离恨海,这是你我两族造成的祸患,对罢?”

对,那又如何?

“既然是你我两族造就的灾祸,自然也应当两族合力解决,不好给旁人添麻烦,对不对?”

“你确定是两族合力,不是叫我独个儿背?”她被黑纱蒙住的双眼里也浮现一层浓厚的讥诮。

少夷神色十分无辜:“此事当然是能者多劳,除了万法无用的烛yīn氏,谁也不能进入离恨海后还能全身而退,何况追究这场灾祸的源头,倒还是你们的过错更大一些,多出力也正常。”

进入离恨海?她就知道这件事会和离恨海扯上关系。漆黑深邃的离恨海,让诸神烦恼无比的离恨海,让这位上上代青阳帝君还魂后也念念不忘的离恨海。

少夷撑着半边脸好整以暇地欣赏她弧度优雅的侧面,她正静静出着神,藏在黑纱后面的睫毛极细微地颤动。在明xing殿的时候,她的面颊还带着稚气的饱满,如今饱满依旧,却已不再是青涩的稚嫩,别有一番妩媚诱惑。

他最喜欢的美色类型,到她这模样差不多也是极限了。

他慢悠悠伸出手,似要摘一朵花般轻柔,将玄乙覆眼的黑纱细细撩开,那双黑白分明而平静的眼睛便转在了他面上,漂亮的嘴唇动了动,绵软地唤他:“少夷师兄。”

还叫他少夷师兄。少夷语气温和:“怎么?”

玄乙轻声道:“你用两根凤凰心羽救了我的命,对烛yīn氏来说,这是至高的恩qíng,你想解决离恨海的事qíng,如此光明磊落之求,我相信无论有多困难,烛yīn氏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少夷眸光闪烁,眨了眨眼睛:“所以?”

玄乙淡道:“所以你何必以不切断心羽结系做要挟?只要承了你的救命之恩,烛yīn氏无论如何都必还你恩qíng,这点傲骨我们还是有的。你又是青阳氏,帝君还魂相信在上界也不过是讨论一阵的事,何不大大方方公布于众?搞的这样鬼鬼祟祟躲躲藏藏,本来是件诸天欢喜的好事,被你弄得像报复宿仇一样,这又是何苦?”

少夷偏头仔细想了想:“大概因为我生xing喜欢低调,不爱宣扬,而且特别谨慎?”

玄乙笑吟吟地盯着他:“老实说,我不在乎解决离恨海的事是为了天地秩序还是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反正这些好听的理由都不会打动我去为这个天灾卖命。你时常说我们是同类,以前我不认同,现在却有些认同,我们都是一样自私透顶,你要不要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狭长浓黑的凤目微微眯起,他也盯着她,目光jiāo错,她开启了不动声色的战场,一眼看穿所有迷障,冰雪的利刃落在喉咙前,他不接也要接。

少夷反而笑了,他的前世今生多彩而斑斓,放纵而愉悦,同时也恪守着天神的职责,以天道无qíng的目光高高在上看待每一个生灵,每一件事。极度无私,却也极度自私,因无私而无qíng,因自私而剔透。

时隔三百多万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堪称知己的神女,清艳无双,诡诈而狡黠。

偏偏是她,偏偏她是烛yīn氏。

乌云盖顶一般的烛yīn氏。

少夷拨了拨被风chuī乱的长发,声音很轻:“既然你我都是这样自私,你为什么又愿意来穷桑城?你若一直躲着,见不到你的面,我也收不回心羽,你可以继续过逍遥日子。”

玄乙移开jiāo错的目光,低声道:“我说过,我不想做被留下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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