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妖(17)+番外
一时间,楚家乔整个镇子张灯结彩,比过年守岁还热闹,皇帝选秀还得三年一次,可他们镇却能人人享有这个光宗门楣的机会。
只有住在村头,头发花白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敲击地面,他浑浊的眼睛注视着干涸的土地,声音颤抖地说:“楚家乔会遭天谴报应。”他说:“这是不对的,月神舞错了、祭祀典礼也变了。”
他的低吟蒸发在燥热的空气中。
谁也听不到。
“你说楚小姐死了?”杨涛盯着这群逐渐恢复神智蜷缩成球的怪物说:“她不在这里?”
“死了。”即使只剩下一个丑陋的骷髅骨架,可周咏却文质彬彬地颔首,他的视线放空在不断翻涌的湖水上,他说:“是我亲手杀了她。”
周咏一出生就被他爹娘裹上了好几层破布抛弃到了楚家乔的破庙门口。
“真是晦气,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把一破小孩扔门口差点绊老子一跤。”
破庙里的老乞丐挠着痒见怪不怪说:“踢远点,死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真奇怪,这小破孩眼睛眨也不眨,既不哭也不闹,好像知道自己被丢掉了似的。”
庙里的乞丐哈哈大笑道:“怎么你这一身贼心烂肺还会同情小孩?”
可是说来这小孩虽然命不好,但命很硬,他就吊着这么一口气竟然挣扎着活了下来,等到第三天清晨,他就像一只濒死的小猫一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小口喘气。
“这么想活着?”老乞丐终于停住了脚步,他叹了口气,把讨来的米糠拿树叶包好喂进了这孩子嘴里,他皱着眉说:“死了多好,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受罪。”
周咏就这样活了下来。
他衣衫褴褛地沿街乞讨,可偏偏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一身“穷书生气”,庙里的乞丐每次看到他一瘸一拐地进来就揶揄道:“小乞丐,这是偷学又被教书先生赶出来了?”
少年咬着发霉的馒头含糊道:“我叫周咏,不是乞丐。”
庙里的乞丐嘲讽地笑道:“这个笑话真有趣,乞丐……竟然还有名字?”
可是自从那一年楚家乔的祭典举办过后。
周咏脸色苍白地回到了庙里,他蜷缩地躺在草席上,老乞丐撑着头躺在旁边,他把冰冷地脚伸到周咏肚子上取暖,随口问道:“祭典不好玩吗,你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好玩。”周咏用袖子遮住脸闷闷地说:“还不如做个乞丐好。”
他在广阔无边的天际里挣扎求生过,所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份信念已经随着他长大扎根在心口,成了一颗参天大树,不能动摇,也无法动摇。
从那以后,庙里的人再叫他小乞丐,周咏只是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他再也没有反驳过。
直到楚莘笙及笄那年。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从大院里溜了出来,这个女孩半边脸上都布满了大块丑陋的红胎记,楚家乔的人都知道她爹娘不喜欢她,也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玩。
周咏无意中看到被选中祭祀的孩子拿着石头砸楚莘笙,他们拍着手大骂道:“丑八怪,离我远点。”
她的额头被砸破了一个口子,血从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周咏叹了口气,他把这个女孩抱了起来,楚莘笙很瘦弱,也许因为是女孩的原因,她的骨架也很轻。
“可没想到她以后经常到破庙来找我。”周咏虚弱地说:“即使有很多人暗地嘲笑她,可她却说……”
楚莘笙毫不在意地坐在破庙里,她说:“反正你是乞丐,我是丑八怪,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我都听厌了,周大哥,他们就不能换点花样?”
小舞抓着衣角紧张地问:“那后来呢?”
周咏气息急促道:“后来——”
即使过去那么多年,他也永远不会忘记。
“祭典那么好看,你不去看?”庙里的乞丐啃着偷来的烧鸡含糊的问。
女孩在冰冷的水里挣扎,周围所有人都举着火把狂热地看着这场仪式。
周咏不耐烦地说:“不去。”
如果那一天他去的话,其实也不会改变什么,只是他时常奢侈地期望,如果他去了的话,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又愚蠢——破庙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了,是一个平时和他关系很好的小乞丐,这小乞丐跪在他的面前,哭嚎着说:“她死了。”
“谁死了?”周咏拉住他的手一愣,那一刻,他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楚姐姐死了。”
“不可能。”每年有那么多人死,周咏在茫然间竟然起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他想,每年有这么多人死,怎么会那么巧,偏偏是楚莘笙呢?
他想站起身过去看看,可一时没站稳竟踉跄地跪了下来,他愣在原地,干巴巴地又重复了一遍:“对了,你刚刚说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