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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我一世蜜糖(9)

对面更衣室的门突然开了,谭书林带来的那个女孩穿着跟刚才海雅一样的嫩huángchūn装,疑惑地看看他,再看看她,然后问:“……书林,你看这衣服怎么样?”

谭书林看也不看,怒吼:“他妈的丑疯了!滚!”

女孩子被他吓到,顿时双眼盈满了委屈不解的泪水。谭书林甩手就走,再也没回头。

面对这个女孩疑问茫然的眼神,海雅无话可说,逛街的兴致此刻dàng然无存,把单子还给营业员,也走了。

新年第一天,乘兴而出,败兴而归,家里又空dàngdàng的,没有一个人,海雅疲惫地半躺在沙发上,整个人似乎都在朝下陷。

有个冲动,想再次逃往那陌生的深雪桔色的梦境,那里的一切多么美好,与现实完全无关,像发生在遥远的陌生星球上的故事。

她觉得自己是在把苏炜当做毒品,痛苦的时候品尝了寻求解脱,这种行为简直像犯罪一样。可是,罪恶感居然与喜悦并存,陌生的刺激令她流连忘返,仿佛在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叛逆不道的自己存在。她恐惧,她又兴奋,她依依不舍。

脸庞陷入一片温暖的柔软中,鼻前是零星的几乎已经淡不可闻的烟味。

她知道,那是苏炜的围巾。

围巾很宽,也很长,可以把她整个人裹住再绕一圈。

多么庆幸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杨小莹不在,爸爸妈妈不在,谭书林不在,沈阿姨也不在。她像个拽着自己头发妄图飞离地球的人,解脱不了,这里是唯一远离喧嚣的大海。

海雅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是因为手机的短信铃声,茫然从沙发上坐起,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裹着苏炜的围巾就这么睡了。

海雅甩甩发晕的脑袋,打开手机,上面显示谭书林给她发了一条彩信。

这人又要来找麻烦?海雅不耐地皱紧眉头,发泄似的打开彩信,里面附了一张照片,光线很暗,拍得模模糊糊,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她自己。

海雅浑身肌ròu瞬间就僵硬了。

照片里,她穿着乐来KTV的制服,正弯腰拿开瓶器开啤酒瓶盖子,照片角度选得非常刁钻,起码她努力回想当时的qíng景,没记得有人给她拍照。

谭书林在后面附了一段话:“证据是吧?我给你!祝海雅,你死定了!”

海雅猛然起身,撞翻了桌上的茶杯。

作者有话要说:世上最体贴的就是存稿箱了……十章

海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钥匙没带,外套没穿,甚至脚上还套着拖鞋。

她一遍一遍给谭书林打电话,他就是不接,她也只有一遍一遍听着他设置的彩铃,坐在出租车上浑身发冷,手脚止不住地打颤。

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怕家人觉得丢脸?还是怕他们对自己失望?一直以来她都在努力做个好女儿,听话,乖巧,柔顺,恨不得自己没有一丝缺点,这样爸妈就不会为收养她而感到后悔。虽然这件事很少会被提起,可它一直存在于他们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墙,一旦行错半步,她才能感觉到那堵墙的高大和冰冷。

很早以前,她就已经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生活的糖水罐子是用一种很虚幻的东西,以微妙的平衡构架而成。

现在,谭书林要打碎这一切,他要把她往绝境bī。

出租车停在某高级生活小区外,海雅顾不得拿找钱,推开车门撒腿狂奔。

其实她一直知道谭书林的住址,妈妈早就告诉她了,是她自己不想来。再也没想到,最终跑来找他,会是这样的原因。

谭书林住在三楼,海雅用尽所有力气踹门,厉声高叫:“谭书林!谭书林!”

门很快被打开,谭书林拿着手机正在通话,像是惊愕她为什么会找来这里,眼睛瞪得溜圆,不过很快又变成了得逞的得意,还有种报复的快感。

“她来了,”他盯着海雅,对手机另一头的人说,“阿姨要不要和海雅说话?”

海雅只觉身体里有个什么东西沉下去了,脸色瞬间惨白。

谭书林把手机递过来,他甚至在笑:“祝海雅,你妈叫你听电话。”

海雅慢慢接过手机,放在耳边,低低唤了一声:“妈妈。”

妈妈的语气非常严厉:“雅雅!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当初叫你和书林在同一个地方上大学,为的就是要你多照顾他一点。你怎么大过年的到处乱跑,把书林一个人丢下不管?他还特地打电话来问我你这些天是不是有事在忙,人影都不见一个!你到底在忙什么?是不是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了?”

旋转的乌云顷刻间消散,快的让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谭书林,他正抱着胳膊冷笑,得意洋洋。

海雅感到一阵骤然放松的眩晕,不由自主蹲了下去,过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妈妈……我、我最近迷上玩电脑游戏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妈妈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柔和:“雅雅,你要懂事,爸爸妈妈养你不容易。你爸爸这次跟谭叔去澳门,在赌场输了50万,要不是谭叔帮忙,他能不能回来还是个问题。你爸靠不住,妈妈能靠的人只有你了。难得书林最近主动找你,你就忘了以前他对你不好的事qíng,两个人好好相处,妈妈和沈阿姨商量好了,等你们一毕业就先订婚,然后两人一起去英国留学……”

后面她还说了什么,海雅已经记不清了,挂掉电话,她木然盯着谭书林的手机发呆,直到他在身后叫她:“祝海雅,这是给你个警告,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

海雅慢慢起身,回头看着他,面无表qíng。

眼前的男孩子身高腿长,面容清慡俊俏,从高一到大一,神qíng永远是那么自大,顺他者生逆他者亡。

她突然感到迷惘,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喜欢他?他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值得自己忍rǔ负重?

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至少薛平贵还会为了她换素衣过三关,而谭书林究竟为她做过什么?从十五岁开始,他带给她的,除了痛苦就是耻rǔ。心qíng好了给她一些好脸色,心qíng不好立即翻脸,他的心理年龄仿佛永远只有十岁,她以后就要和这样的人度过一生吗?

爸爸的公司一直在亏损,不得不指望谭家的资助,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澳门赌钱?他们是不是觉得反正将来一切重担都丢给她了,把她送给谭家,从此就高枕无忧?

她想起上大学的临行前一夜,奶奶对她说:海雅,你不要忘了自己衣食无忧活到现在,都是你父母的恩qíng,做人要懂得知恩。

可她现在只觉得累,她整个人已经在往泥泞里陷,他们每个人都还伸出手使劲把她朝下拽。靠谁拯救?谭书林吗?

谭书林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索xing从她手里夺回自己的手机,翻出那张照片亮给她看:“祝海雅,你下次再和我作对,我就真的发给你爸妈看。”

他想她哭,想她脸上那种木然冷淡的表qíng变作惊恐,或者变回以前那个卑微又可怜可恨的小东西,用绝对服从的感恩的眼神看着他,而不是现在这样,让他感到茫然与无措。

“谭书林,”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淡的,“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他突然有点挫败的恼火,皱起眉头:“你先给我道歉。”

“是吗?那就对不起了。”她回答的很被动,“还有什么吗?”

谭书林骤然感到一阵无趣,手里捏着她那张罪大恶极的照片也不再有重要证据的快感。他甚至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偷拍这张照片,为什么一直没删了,为什么在被她气得不行的时候又要拿出来吓唬她。

仿佛只是为了一个恶作剧,就想让她难受一下,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他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如今这种结果,可是从一开始他就没弄清自己到底要个什么结果。

他沉默地看着她,直到这时才发觉她连外套也没穿,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头发凌乱,脚上甚至套着拖鞋。她就这样狂奔而来的吗?

谭书林把门打开一点,故作嫌弃:“进来坐一会儿吧。”

她好像提过想来参观?他就破例忍让一回。

海雅摇摇头,转身下楼:“没事我回去了。”

这种结果实在令人提不起劲,谭书林再次提醒她:“祝海雅!下次你再这样,我真的会把照片发给你爸妈!”

她停了一下,抬头看看他,神色很冷淡:“谭书林,当初为了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念大学而发怒的人是谁?叫我不要烦他的人是谁?我遵守了诺言,你呢?”

他僵在门口,神qíng恼怒尴尬并存。

海雅捏紧手机:“你记好,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要宠着你的。”

谭书林僵硬地看着她下楼走远,事实与他曾预想的愉悦心qíng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他没来由地一阵怒火,奋力摔上门,好像这样就能给她最后一击似的。

海雅在寒风中走了很久,直到两只脚都冻麻木了,才想起自己没穿外套,刚才因为qíng绪激动出了一身冷汗,此时被风一chuī,冷得她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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