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恨地把脚一跺,飞也似的逃出门去。
晏于非点亮了灯火,似乎没有要追的打算,继续端起书,他看的入神。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章
没有月光的夜,杨慎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
他是个很怕黑暗的人。得知家人被仇杀,也是在一个死寂yīn沉的黑夜。从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睡觉都要点着灯。
风声如咽,像一只手在窗外轻轻拍打。他到底还是将烛台点亮,望着火苗没了睡意。
chuáng头放着一块汗巾,不是什么好料子,用得半旧了,微微发huáng。下面倒是绣了很jīng致的云纹,有点不伦不类。
杨慎用手摸了摸,爱惜地拴在腰带上。
这是伊chūn的娘下山前送给他的。他们一家人都很好,或许只有这么温馨的家庭才能生出伊chūn这样的女儿。看到伊chūn娘慈祥的笑容,他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那块汗巾子就仿佛是他母亲亲手给他做的一样,令心头暖洋洋。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飘飘的脚步声,略带杂乱,仿佛是在躲避什么东西。
杨慎一口chuī了烛火,只见一个纤细的影子自窗前一闪而过。
他一跃而起,飞快将门打开,刚好与那影子撞个正着。她似是唬了一跳,急急后退,纵身间无声无息地越过一盆芍药。
杨慎厉声道:“什么人!”一面出手抓她。
那影子并不做声,迟疑地与他拆了几招,大抵是发觉自己不是对手,足尖一点便要逃走。
不防被他一把抓住后背心,用得力气大了,只听“撕啦”一声,后背一幅布料竟被扯裂了。
杨慎只觉一大片莹白的肌肤突然出现在眼前,出于本能把手飞快松开,耳边听她低叫一声,声音婉转。
是她?!
杨慎稍稍一愣,见她还要逃,再也顾不得此人衣衫不整。眼见她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扯住朝后一拉,她登时哭了,半缩着身体,哀求似的抬头看他。
一张小巧又楚楚可怜的脸,是宁宁。
她轻声道:“求求你,放过我。”
杨慎早已怀疑她身份特殊,如今见她装扮诡异身手不凡,岂有放过的道理,当即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她含泪道:“我……只是睡不着出来透气而已,公子不是也深更半夜还没睡么?请快放开,你弄疼我了。”
杨慎索xing把她的长发在手上绕了几道,森然道:“不如我现在带你去问问晏公子。”
她果然怕了,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像一只快要溺水的小动物,一个劲的抖。
“我……我自己也不愿,只是老父为人软禁,实在不得已。”
杨慎“哦”了一声,道:“那你说怎么个不得已。”
她颤声道:“我不能说!我知道公子与姐姐都是极好的人,我绝不会害两位。求公子放过我!”
只可惜她怎么哭求,他也不心软。杨慎没有伊chūn的好心肠,从某方面来说,他相当冷酷。
宁宁实在无法,忽听不远处又有脚步声响起,杨慎扯着她的头发,似是打算躲到yīn影地里细细盘问,不防她重重呻吟了一声,喘息道:“啊!你……求求你,轻点!”
说罢整个身体像没骨头似的,一下钻进了他怀里。
他要推,她反而把脸贴上他的手,是一种近乎娇蛮撒娇的引诱方式。
杨慎正要用力,忽听奈奈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哇呀!大半夜的,你们俩在gān嘛?!要偷qíng也找个好地方呀!”
他一下反应过来,又羞又怒,脸颊像被火舌舔过似的,掌上用了力,拍在宁宁肩上,触手却觉湿漉漉的,带着腥气。
是血?!
宁宁闷哼一声,忽而紧紧抱住他,双腿像蛇一样盘在他腰上。
奈奈赶紧捧着脸跑开了,一面还喃喃道:“看他就不像个好东西,果然人品不好!啊啊,眼睛看到脏东西了!”
宁宁不由笑了一声,声音颤抖:“公子,你不要bī我。你看我现在的模样,若是叫嚷起来,只怕对公子的声誉不好。你师姐知道了,却不知会怎样想?”
杨慎怒极,扬手想扇她一个耳光,她却滑到了地上,将他腰上的汗巾子飞快扯下塞进怀里。
“你若是将今晚遇到我的事说出去,我便有更好的事qíng要告诉你师姐。”
她呵呵低笑:“反正也已经有人看到我俩的好事了,瞒也瞒不住她。可惜,你那么喜欢她,她却要把你当作坏人了。”
杨慎没说话,定定看着她。他本来就长了一张坏蛋脸,如今真正沉下来,竟令人觉得悚然。
宁宁勉qiáng笑道:“不如你我都当作今晚没遇到过对方。否则我便要将这汗巾子给你师姐看,你猜她听说我俩两qíng相悦会有什么反应?肯定不会难过吧?”
她见杨慎依旧不说话,目光yīn冷,怀疑他是动了杀意,不禁退了一步。
他却将双手背到身后,淡道:“你不会说出来,因为你受了伤。若是闹大了,我不过是落得个风流的名声,你的小命只怕保不住。”
她想不到这纯qíng少年竟然毫不在乎,不由感到浑身发麻。
他又道:“我不管你和晏于非有什么恩怨,若是招惹到我与师姐,绝不放过你。师姐很关心你,我不想让她觉得又遇到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你走吧,自己知道怎么做。”
宁宁怔怔看着他转身离去,忽然像是着了魔似的,把汗巾举高:“那……这汗巾,还给你。”
他淡道:“被你抓过,脏了,我不要。”
她不由无言。
果然第二天宁宁便去看望伊chūn了,杨慎见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宁宁,是睡不惯这里吗?脸色好难看。”伊chūn依然涂着大花脸,关切地问她。
她勉qiáng一笑:“就是夜里风大,确实睡不安稳。”
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晏于非那根银针上涂的不知是什么毒药,她吞了两颗解毒丸,只觉效果不明显,伤处又痛又麻,一条胳膊有点不听使唤。她虽然焦急,却也无法。
奈奈端着药钵进来给伊chūn换药,听到她这样说,不由冷哼一声,朝杨慎翻了个不屑的白眼,咕哝道:“是一夜没做什么好事,所以没睡好吧!”
伊chūn奇道:“什么意思?”
奈奈嘟着嘴,喃喃道:“害我看见不gān净的东西,以后长针眼绝对找你们算账……你这个师姐呀,有空多管教管教自家师弟,年纪还小呢,以后误入歧途怎么办?”
伊chūn看看杨慎,他脸色也不太好看,低头不说话。
她于是笑道:“不会的,羊肾是好人,他不会做坏事。”
杨慎握住伊chūn的手,用力捏了一把。
伊chūn的伤完全痊愈,是在二十天之后的事了。
这二十天里,她不但每天忍受奈奈在她脸上手脚上涂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要被当做人偶,一遍遍被她和木木把头发拆开束起,试验无数种发髻。
二十天简直是活在地狱,如今到底是解脱了。
杨慎来找的时候,伊chūn刚把脸洗好,头发和衣服都是奈奈打理,不容她半点意见。
“奈奈,这个衣服袖子好宽松啊,行动真不方便。”
“奈奈,没有皮带我没办法栓剑,找根皮带好么?”
“奈奈,这鞋子穿着好不舒服啊,脚底痛死了。”
伊chūn一遍一遍的抱怨,通通被奈奈一句话堵回去:“这样才漂亮,习惯就好。”
她怎么可能习惯这种累赘的打扮!伊chūn摸摸头顶不知什么形状的发髻,只觉晃一晃就要松了,奈奈偏说这是什么流行款式,适合她的脸型。
适不适合她也看不出,她就觉得浑身上下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一样,一点都不自在。
奈奈端起脸盆,道:“你别摸啦,女儿家动作幅度要小一点,要文雅,大大咧咧那是男人婆。”
伊chūn很严肃地回头看着她:“我只有一个问题。我弄成这样,还能练武打架么?”
这才真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奈奈无力地吐出一口气:“我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武功重要还是容貌重要?”
抬头见杨慎抱臂含笑倚在门框上朝这里看,她又说:“你也来劝劝你师姐,她不会是个武痴吧?”
伊chūn扶着发髻颤巍巍地站起来,无辜地看着杨慎,喃喃道:“羊肾啊,我觉得头晕脑胀,浑身不舒服。能不能换回以前的衣服鞋子?”
杨慎略带一丝惊艳神qíng细细打量她。
伊chūn原本很黑,黑得油光发亮,像块木炭,五官纵然生得不赖,但从来也与漂亮两个字无缘。
现在虽然不算白如玉,但比以前是好了无数倍,健康的肌肤,端正的五官,充满了十五岁少女神采飞扬的味道。
她额头饱满,如今把头发全部束到后面,发髻也不繁复,很符合她利落的气质,配上藕色罗裙,多了一丝儒雅的气息,倒让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