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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魏晋(618)

“这么少,街上的食肆应该没有吧?”米薇疑惑地问。

“有的,司马邺老师说了,从海外带回来的那些辣椒种子被挑了出来,剩下的皮都磨成了粉,可爱饭店买走了不少,他准备先去饭店吃够了,再吃兄弟分的。”莎恩把头埋在母亲怀里,蹭来蹭去,“走嘛,母亲,我们去吃嘛~”

米薇撇了撇嘴:“当然可以,但是孩子,咱们粟特人的习俗一般是提议者请客,你有做好半年失去零花钱的准备了么?”

莎恩惊呆了,死死揪住她的衣服:“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哦不,母亲你醒醒,女帝给你官职时您说过的,‘从今以后,没有粟特人米薇,只有你的子民米薇’,咱们现在都是黎朝人,不是粟特人了。”

“不需要你教我,”米薇冷哼着走在前边,拖着沉重的女儿在街道上划出两条长长的足迹,“辣椒粉再贵重,也不应该在刚刚上市时去品尝,需求除以数量决定价格,这你都不懂么。”

“狠心的母亲,您伤了我的心……”

母女两相互斗着嘴,莎恩不情不愿地和她一起回了家,路上还用陶碗打包了一小份熏鸭和馒头。

到家时天已经半黑了,这是一处一厅两室的小宅,母女两同睡一床,米薇曾经想给女儿单独隔出一间,但被莎恩拒绝了——沦落为奴隶的经历让她恐惧于和母亲分开。

房间东西不多,米薇拿出火柴,点起了煤油灯,准备起吃食,莎恩则放下书包,架起了小煤炉,煮上热水,同时熟练地连接铜管,用煤烟把炕烧热。

“咱们应该请一个仆人每日作饭,这样冬日方便得多。”女儿抱怨道。

“那我养你做什么,”米薇冷漠道,“如今洛阳城里仆人工钱可不菲,而且很多的仆人都会私下克扣主家的钱财,咱们买宅已经把积蓄耗光了,回头还要送你去补文学课,你知道多费钱么?”

“你完全可以不让我去补!”女儿委屈极了,“每次补习,我感觉自己坐在一群小孩里就像个傻子。”

“那你倒是多考几分啊,不要每次都在及格线上挣扎。”

“能及格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当然不满意,要是靠不到前十,您会有什么出息,你进不了一考,当不了吏员,哦,你只能当个商人,或者务农,天啊,这样你一辈子就毁了~”

“我们粟特人是天生的商人,您凭什么看不起商人!”女儿怒道。

“我的孩子,你还小,我不能由着你性子来,”米薇放缓了语调,“总要努力过,你将来才不会后悔。菜凉了都。”

女儿哼了一声,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很快,冷炕有了温度,米薇将热水舀在碗里,和女儿一起吃。

她问了女儿的一些学业,莎恩也问了她工作有没有累。

米薇也捡着能说的随便提了提:“前些天,天水胡人剿灭了最后一只不听帝令的胡酋,关中的商路已从新开放了,最近来洛阳的粟特人很多,我会很忙,你平时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莎恩突然道:“今天,那奈德来找我了。”

啪!

米薇猛然摔了筷子,脸色近乎狰狞:“你说什么?”

那奈德,这是米薇永远不会忘记的名字,年轻的她曾经是丝路大城撒马尔罕中有名有姓的大户的姑娘,却抛弃一切为了爱情和这个人离开家庭,远来敦煌经商,但在东方战乱之时,这个男人抛弃了她们母女,让她们承担他遗留的债务成为奴隶。

如果不是遇到了陛下,米薇根本不敢想女儿的未来。

“他悄悄来见我,说是很想念我,当年离开是迫不得已……就是负心男人常用的套路,母亲,您不必担心,我对他的憎恨一点不比你对他的少。”莎恩安抚着母亲,“我假装原谅了他,并且警告他不要来找你,从我套来的话里,他的生意失败了,听说是您在负责外籍的文书后,他很希望搭上你的线,并且用你是他妻子的名义邀请了很多粟特商人,我担心他是想利用你,你要小心。”

粟特人是丝绸商路最大的经营者,商路上随时有着他们的影子,米薇出生大户,精通粟特文、汉文、还有波斯文,因为定居敦煌,还能说好鲜卑语,所以在外国人的沟通上很受重用,说是中层官吏毫不为过。

这些年不是没有粟特人带他她遥远家族的书信,想要得到她的支持,但她虔诚地对待自己的工作,从不有丝毫懈怠,更没有给过任何方便,无情地像个石头。

感情上受到的伤害让她不愿意再相信任何男人,但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

“真是无耻!”米薇深吸了一口气,“莎恩,你做得很好,放心吧,我会处理掉他,不会再给他任何靠近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