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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魏晋(517)

“那你是何职?”王虎看着这个年轻人,好奇地问。

“在下淮陵内史苏峻,”年轻人无奈道,“本是前来为治下护运粮草,奈何将军来得及时,只能前来请降。”

“你一内史,需要亲自来护粮草?”王虎问。内史基本就等同县令,算是一县的头儿,他走了,治下谁管?

苏峻露出苦笑,谦卑道:“在下不过是被晋帝招安的流民帅,粮草需要自集,朝中也会调拨部分,但若不是亲自前来,怕是送不到士卒手中。”

如今粮草紧缺,又有官吏上下其手,他这种小势力,最是难熬。

王虎一想也是,又回忆了一下地图,淮陵是个小镇,在盱眙东边不到一百里的距离,回头自己占了盱眙,肯定是要把周围的小县都洗干净的,这么一看,这年轻人倒还挺懂事,于是笑道:“我们北方军可不是轻易能入,如此,你先带人平定城中秩序,让我看看。”

他也需要一个地头蛇,来处理本地的一些事端,北方占据一地,本就是拉拢中底层的。

……

盱眙失守的消息很快传遍徐州,王虎军中的神器也引来无数觊觎,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们的下一步,就是以盱眙为跳板,征伐整个徐州,南方的援军很快就会来,王虎必须卡住这个关键的位置,让南北无法联通,那么不出半年,徐州的部卒便无以为继。

南方的反扑必然是狂暴的,这一点,他得万般小心。

-

江南,建邺。

还未出梅雨季,天气闷热,街道泥泞。

王导走下牛车时,木屐溅起泥点,沾在了雪白的足袋上,让爱洁的他忍不住皱眉。

他比起前两年的意气风发,如今的他,鬓发灰白,老了足有十岁的模样。

进入大门,走过长廊时,一名少年别着长剑,散着头发,从假山前走过,引得王导顿时大怒:“给我站住!披头散发,成何体统,还有,今日为何不去上朝?”

那少年一脸桀骜看了王导一眼,波澜不惊地唤了声父亲,才淡定道:“不过杂事争执,又难出结果,何必浪费时间?”

王导大怒,立刻训斥了这逆子,这是他的次子王恬,在长子北去之后,他便想培养幼子,奈何这小子根本不是个听话的,让他根本克制不住心中怒意。

王恬等王导骂完,才讥笑道:“盱眙已失,诸公还在为出兵之事推诿,父亲骂我又有何意,不如趁早北上寻了兄长,再立王氏要紧。”

王导被气了个倒仰,愤怒地几乎要请家法,但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怒意蓬发,让他去跪了祠堂。

眼见孽障消失,王导这才摸了摸长子从北方寄来的折扇,怀念了一会远方的佳儿,去向内室。

才入其中,便见自家的正妻正在对镜涂脂,不由愠道:“陛下如今禁了北方货品,你怎还用此物?”

从年初起,晋帝便下令诸世家不得购买北方品物,这不是他义气用事,而是朝廷的府库实在经不起世家的监守自盗了,连失荆州、徐州之后,三吴之地承担着整个朝廷支出,至上月时,朝廷库中已经连百官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

他上月清点府库时,发现库中就剩下一些粗制土布,没奈何,只能亲自让人用这粗土布做了衣服,穿在身上,做出一番名士风度,引来其它王公的追捧,这种粗布价格猛涨,这才将粗布出手,把本月俸禄用发了出来。

但是他都这么殚精竭虑了,回到家中,夫人儿子还在拖他后腿!

对镜梳妆的曹氏淡定地放下口脂,头也不抬地道:“他禁他的,我用我的,还能治我罪不成?”

陛下说不用就能不用?

笑话,他自己还用着北方的雪盐、香料、织锦之物,再说了,贵妇都用北地新品显示身家,她不用,岂不是遭人笑话?

王导长叹一声,坐在嫡妻身旁,将身体靠了过去。

“何必担心,”曹氏倒挺看得开,“我儿在北地数年,已有不少家业,日日来信让我过去享福,何必纠结这一时富贵。”

说起儿子,王导心情终是敞亮了些:“王氏经营百年,好不容易有登顶之时,如今却眼看大厦将倾,这如何能任之由之?”

“这千百年来,兴旺之家岂曾少过,”曹氏轻蔑一笑,“当年卫氏一门五侯,袁家之四世三公还有那贾家、张华一门,但凡登顶,也不过荣华一时,一朝倾覆,又有几个落得了好,还不如崔氏这等家族,不争莫与之能争。”

“这些话,是孩子对你说的吧?”王导笑了笑,又有些叹息,“他当年偷跑去北地,倒也开了不少眼界。”

“那是自然,我儿若非有你这老货在南朝牵扯,其成就未必就比那崔家小子差。”曹氏美滋滋地吹起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