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无论魏晋(447)

李矩自认还是保护治下,受乡民爱戴的领导,本身他也有上位的野心,他为此一天十封信地上书给渤海公,要她收束手下,不要越界。

然而,渤海公根本都懒得给他回信,他派去蓟城的使者们倒也不算白去——他们带回了大量蓟城好物,受到本地住民的强烈欢迎,还有不少使者干脆留在蓟城,还把家人接去了。

这事让李矩气得好几日没吃下饭。

而上个月,并州刘琨带两万兵马奇袭平阳,平阳空虚,虽然暂时保住了城池,挫败刘琨,但急招回了关中主力大军,关中豪强险险守住长安,匈奴这两年对关中辛苦的围剿就此损于一旦。

刘琨虽败尤胜,不屈不挠的声望更是刷到了顶峰,携此功劳去寻渤海公,想要一举解决匈奴之患。

但这都暂时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他们这些在匈奴周围的势力,要不要向渤海公求援。

终于,李矩最后选择是,向渤海公借粮,以此应对饥荒和匈奴将会来到的报复。

“荥阳无粮可还,渤海公岂愿白借?”他的属下邓攸为此困惑问。

李矩叹息一声:“总要试试。”

-

蓟城,魏瑾刚刚接见了刘琨。

这位并州州长向她声情并茂地解释了这是一个多好的,灭亡匈奴、平定天下的机会,强烈建议她出兵,一举攻破平阳城,活捉匈奴皇帝。

魏瑾默默听完,轻抿一口单秘书给她泡的明前茶:“已入冬日,难以出兵。”

这不是推诿,今年的雪下的很多很大,北方不比南方冬天可以在室外睡,冬日出兵,有时下一晚上雪,很多士兵就直接凉了,更不用说攻打平阳要翻越太行山,粮草在冬天的山路上运输的困难了。

“那么,怀瑾是愿意开春出兵了?”刘琨也知道冬日出兵的困难,但他更在意的是魏瑾的态度。

“春耕过后,自是可以,”魏瑾平静道。

刘琨大喜,称她是晋室栋梁。

但他口中的栋梁随后放入下茶杯,凝视着这位晋朝旧臣数息,才缓缓问:“然而兵战凶危,此次出兵,怕是非止于平阳之地呢。”

刘琨喜悦的神色瞬间僵在他疏狂俊朗的面容。

这短短几个字,掀开的事实,却是太难以接受了。

刘琨沉默许久,突然话也不说,甚至连告辞都没有说,便瞬间起身离开。

那背影与其说气愤落寞,不如说是落荒而逃更准确些。

单谦之见之,坐到她身边,微微一叹。

“说起来,你好像还跟过他一段时间。”魏瑾有些不悦地转头,凝视着自己的大秘书,“这家伙治政水平还行,军事虽然不如何,但魅力还是有的,你不会还想追随他吧?”

“当时我只是搭他的顺风车罢了,你乱想什么,”单谦之微笑道,“他可请不起我。”

“那你为他可惜?”

“英雄陌路,总是让人惋惜的。”单谦之微微摇头,“你不也会可惜么?”

刘琨的成绩在开过挂的魏瑾面前,当然不值一提,但他独自在北方抵抗匈奴,并且为此置生死于度外的品格是没的黑的,当年上党还未崛起时,他是吸引了匈奴最多的仇恨。

而魏瑾刚刚那“不会止于平阳之地”的言语,则是明白地告诉他,自己即将正式进入这天下之争。

刘琨也是当世人杰,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魏瑾此举是为了匡复晋室,但对一心匡复晋室大业并为之奔波了快十年的他来说,这个现实,是很难接受的。

他是最清楚北方力量的人,当然也更懂得清理了内忧的北方将会爆发出怎样的洪流。

抵挡不了,他不能,匈奴不能,南方晋室,更不能。

“他会与我为敌么?”魏瑾有些无奈。

“你很清楚不是么?”单谦之忍不住微笑道,“就是不知道他的抗匈,会不会变成抗你了。”

“有点难受呢,”魏瑾遗憾地摇头,“但这是大势,我不可能为一点旧情改变。”

单谦之安慰道:“后边会遇到的抵抗会越来越大,你现在遇到的不算什么。”

世族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北方将要对抗的,是全天下。

他们将会是比匈奴还可怕百倍的敌人。

“你这安慰有点敷衍呢。”

“免费送的,你别嫌弃。”

……

而刘琨离开魏瑾的官邸后,沉重又漫无目的的走在蓟城的街道上。

天已经快黑了。

他衣着不凡,气质出众,被路过的人多看了几眼。

他不惧怕敌人,但若将敌人换作魏瑾,便觉得透不气来。

面前街道上繁华的人群,沿街的叫卖,肆意奔跑的孩童,明明是那么祥和温柔的画面,却像一座大山,让他挺直的脊梁都生生弯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