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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魏晋(285)

王虎扯了扯姑奶,在车队路过一个小村落时,有些伤感地道:“姑奶,您看,咱们到家了。”

他身边的老妇人沉沉地叹了口气:“阿虎,我们家在上党,在潞城,有人的地方,才有家,这地方,已经不是家了。”

十年前,并州因为战乱而发生饥荒,他们一家人都逃亡,结果她的丈夫、族人在逃亡路上失散了,她带着只有几岁的侄孙靠着乞讨洗缝求一口饭吃,若不是来到潞城,怕是早成了白骨。

在潞城安稳下来之后,她也曾回老家,看看夫郎儿子可有回来过,但那时,破旧土屋早就坍塌,村人亦无一人回归,她便死了心,回到潞城,安心抚养侄孙长大。

可这才十年,这里的人就已经换了模样,并州再不为饥寒所苦,不必担心苛刻凶猛的税吏,不必担心会抓走丈夫儿子为奴的官差,不必担心随时出没的盗匪劫杀,不必担心田中的谷物被抢夺。

在这里,忙活上一年,总能留下一两件新衣,哪怕农闲时,也敢吃上满满尽饭,而不用去添菜加水,努力些,便养得活子嗣,而不必忍痛将初生的他们淹死、免受饿死之苦。

她那儿若还活着,只要能在渤海公治下,想来也是幸福安康的。

“姑奶,渴了么,给你水。”王虎的一个打岔,让老夫人从回忆中惊醒。

她有些感慨地抹掉眼角的泪水:“是有点渴了。”

“王主任的侄孙真是孝顺。”旁边坐着两名中年妇人,看着王虎目光闪烁,其中一人更是试探道,“不知道贵孙婚配否,吾姐姐的儿媳有一侄女,长得二八年华,是种田的一把好手……”

“得了吧,”旁边的妇人调侃着打断道,“那姑娘大字不识,家里又有三个弟弟,王公子能看上才怪了。”

“这是什么话,过日子关识字什么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王虎听得无语,干脆到帘外车驾处躲着。

阳光灿烂,眼前的道路虽然崎岖,却让他生了一番豪情,此去幽州,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

顺着井陉,车队一路曲曲折折,在太行山中前行,从上党到蓟县,一路行程一千五百多里,算得上是一次远征了。

好在先前就已经确定路线,各地的县令驿站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车马嚼用,加上队伍自己也带了财物,这一路过去,不像是远行,倒像是在开一场巡回的展销会。

这行程花了一个半月,从六月初到七月中,正是一年最热的时间。

但是没办法呀,五月是春小麦收割和种豆与粟的时间,九月是的粟米和豆收获的时间,都是重点时刻,哪个都错过不得,如今小冰期威力尚在,又没有城市的热岛效应,夏天只是热一点,若换成秋冬出门,那一个不小心,可就是真的凉了。

而且这时候的人都是在田里苦过累过,所以夏天行军问题不大。

虽然如此,当大军平安到达蓟县时,上上下下还是皆松了一口气。

魏瑾只是简单地休息了一下,拿将幽州的各种事物入手浏览了一遍。

这一年多来,苍秀儿治下的幽州,大范围比较稳定,细节上嘛,就比较乱。

但这锅不是苍秀儿的,而是要魏瑾和她手下那群乱来的玩家来背。

这些日子,他们简直是想把北方的地壳挖通,又四下寻找人手,挖取大量矿石,修筑高炉,还有建各种陶坊布坊纸坊之类的产业,但产量高了,价格肯定就高不起来,南下商船运量是用限的,而他们生产的速度超过了这个上限,加上交通不便、于是造成了大货物堆积,很多被骗投资的士族都赔得凄惨。

这些士族当然就不干了,要求赔偿,要求退出。

而那些玩家则觉得他们无理取闹,生意本来就是风险,赔了钱要他们负责,赚了钱,要不是他们负责啊?

再说了,赔钱只是一时,只要等市场发展起来,那绝对是稳赚不赔。

但很多士族们不认可这个说法,他们纷纷找到蓟县这里等着魏瑾,就想找她赔偿——毕竟这些人每个都有蓟县的推荐书,是用北方政府的信用做担保,他们才会借钱,才会投资,如今赔本了,不找她找谁。

魏瑾对此只是轻蔑一笑,简直不想拿他们做对手。

正好来了,便把事情解决了,免得那些玩家老是说她这个策划像没有一样。

她平静地发了榜文,告诉这些人,让他们找出代表,前来商讨赔偿事宜。

这却是让士族大喜了,见魏瑾的机会太稀罕,太难得了,可得抓住。

很快,他们就商量好等七日之后,推举头领,再来会见。

魏瑾允了。

七日后,便有几名老者身着官袍,其中一位领头老者六十许人,气质文雅,头带高冠,身着广袖,一派魏晋风流,前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