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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955)

然而他也顾不得了,吸气,将孟破天向外扔出。

却在此时,噼啪爆破之声炸起,无数四处飞旋的冰叶冰枝齐刷刷转了方向,直she向他。

而在那些混淆视线的无数雪白物体之中,却有一道如蛇一样的影子,无声无息从中穿she而出,只一闪,便到了裴枢面前。

此时裴枢若要自救,还是来得及,但他似乎没看见满目雪刀,也没看见雪刀中yīn险的剑,只抬臂要将孟破天扔出。

孟破天忽然睁开了眼睛。

风声太烈,雪气太冷,无数割伤令她汩汩流血,毒素流出一部分,她竟在此刻醒来。

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遍天飞雪猛袭裴枢,看见景横波身形飞出犹自伸手相挽,感觉到身后“嘶”一声,如毒蛇,自糙丛中she出,yù攫人生机。

仿若生死前另有灵机,她只一眼,便看明白眼前局势,明白危机当前,裴枢抛出景横波,留下了自己。

她眼底掠过一抹悲凉,一抹欣慰。

悲凉自己永远不是他的首选,欣慰自己此刻依旧在他怀中。

这一生,如果不能求个一眼灵犀的开始,便求个生死在怀的结局吧。

她向前一倾,猛地伸手,紧紧抱住了裴枢的脖子!

这一抱,她将自己的整个上半身,都裹在了裴枢的头脸肩颈要害。

裴枢只觉得眼前一黑,视野已经被笼罩,少女的温软身体堵住了他的脸,将他的大呼堵在了咽喉中。

“嚓。”

极轻微的一声。

那yīn险的剑已至。

黑光一抹,穿过孟破天的后颈,点上裴枢咽喉。

裴枢只觉得身上女子身子微微一挺,随即咽喉一痛,一股寒意瘆骨而入,刹那间眼前似有黑影飘过,浑身一凛,只觉一生从未离死亡如此之近。

然而那寒意只抵达肌肤,却没有要命地再进三分。随即又是轻微的“嚓”一声。

抽剑之声。

孟破天身子又是微微一僵。

她的脸轻轻向前一倾,贴在了裴枢的脸上,温凉如软玉。

裴枢怒吼一声,却发现自己咽喉受创,一时根本发不出声音。那剑已经收了起来,出剑人如鬼魅般杳然无踪,裴枢猛然倒落,背贴在冰冷的地面,四面的冰叶从头顶呼啸而过。

地面皆冰雪,一贴上便似无数冰刀攒she入后心,他只是一动不动抱紧孟破天。

孟破天的脸贴了过来,此刻她脸苍白得也似这四周的雪,唇角却泛一抹淡淡笑意。

这一生从未如此刻离他如此之近。

这一生走到末端,才得与他呼吸相闻,肌肤相贴。

那一杯一生再也喝不着的jiāo杯酒,便在此刻,他唇边闻遍,带着这酒的醇厚香气和他的明烈气息,去一个天地,最后一霎的记忆,下一世会不会还记得,jiāo给天意决定。

她浅浅笑着,脸贴着他的脸,视线已经模糊,只能凭感觉寻找他的唇。

头顶穿she的冰叶风雪,将两人黑发扬起,截断,一截截覆落在两人身上,那些柔软的发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淡淡静静落了一层,如白雪之上的黑雪。

孟破天终于触及了裴枢的唇,她微微皱起眉,有点吃力地思索,那红唇如火的人,她那少女怀chūn的梦中,想象过无数次应该的炽烈温暖,然而此刻那唇微冷,泛着淡淡的腥气,似血的味道。

她无法说话,只怜惜地皱了皱眉,靠向他的唇。

别心冷,别失望,别咬破唇角,这世间总无数分离,只在早迟。

别以为我怨怼失落,我此刻满心你不能明白的欣喜圆满,这一生我知我永远不能行与你身侧,那就让我在你怀中先行一步,将我最后的体温烙印于你身,从此后漫漫长路,我的身影,在你心头,命运难拂。

胜于在你身后永远追逐,却永不能触摸你一片衣角。

一些粘腻的液体,无声无息在两人肌肤间蔓延,很快被极低的气温冻住,粘住了两人的肌肤。

这限制了孟破天的移动,也禁锢了她最后一分力气,唇在离裴枢唇只差一分处,蓦然一停。

静静躺着,一动不动的裴枢,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顿之后,孟破天的身子,如一匹软缎般,毫无声息从裴枢身上滑落。

裴枢没有动。

他似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身边女子轻轻翻落,就躺在他身侧,在一地风雪中乱着黑发,苍白鲜红,只留唇边一抹不知似憾似喜的微笑,再无声息。

她咽喉上,剑锋对穿,她用自己的要害,替裴枢挡住了属于他的致命一击。

她最终没能再说一句话。

她最终没有吻上心爱的人唇角。

她最终死于他怀中,身侧,这风雪一隅。

她是玳瑁江湖中闻名的孟六女公子,曾喜欢背个筐收集这满江湖的玩意,后来她的眼里只有一件世间瑰宝,为之追逐,用尽这一生。

她原名叫孟瑶,她嫌弃这个名字太女气,自己改名叫破天。

命盘终破,无力回天。

……

裴枢躺在地上,后背似乎被冰和血已经黏住,他也似乎再不想起来。

心头也似和这风雪一般,呼啸回转,搅动翻滚,血ròu似乎被疼痛搅碎,片片都是碎裂的记忆。

他努力回想身边女子的一切,脑海中却无法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甚至记不起和她初见时的场景,这长久的时间里,他的眼神和心,时时刻刻落在另一个人身上,从未将属于她的片段留存。

以至于此刻,他脑海中纷乱一片,每一片都只是最后一刻的她,纷乱黑发,苍白鲜红,一抹浅笑,染血唇角。

她原可以不必死,他原有机会最先抛出她,她原本就在他怀中,中毒受伤,最该最先被救。

他一直忽略着她,故意忽略着她,直到忽略掉她的生命,甚至没给她选择的机会。

她也没给他后悔挽救的机会。

当她最后用命护了他,他的一生,便注定要为那一刻的犹豫赎罪。

他僵硬地躺着,不敢看她,不敢碰她,飞低的糙叶犹自在阵法神秘的力量牵引下切割着他的身体,他却愿意在这样凌迟般的疼痛中死去。

胜于被日后长久的愧疚中永恒折磨。

风雪似也知道他心气的衰败,渐转渐弱,他的头脸渐渐被风雪覆没,似一具冰雪中的尸首。

风雪盖过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将他的脸全部覆盖,那炽烈得仿佛连铁水都能熔的男子,此刻却不能融化冰雪。

良久。

有两团冰珠。

晶亮地,从眼角的部位,无声无息地,滚落下来。

……

这一隅的风雪,冻裂了人心千里,不知何时能有回chūn的一天。

但那只是在长廊里。

长廊里生离死别,长廊外的搏杀,依旧瞬息万变。

长廊风雪起的那一刻,在不远处墙头的所有人,都似有所觉。

尤其宫胤,一霎回首,倒映那一刻风雪天地,竟眼中变色。

“玄huáng风雪阵!”

出身雪山的他,自然认得这是雪山威力最大的大阵之一,可在任何方寸之地成就风雪玄huáng天地,闯不出,进不得。是雪山顶峰护法大阵之一,不是护教危殆关头不能轻易动用,也无法轻易动用,因为这阵法需要功法jīng纯的内门弟子不少于十八人,施展之后极耗jīng力,很可能会令这十八弟子从此功力停滞,不得寸进,这对于内门弟子十分珍稀的天门来说,是承受不起的损失。

而天门矗立雪山多年,世外宗门早已大多消失,连当初最有竞争力的昆仑派,都被天门慕容筹联合许平然卧底灭门,已经没有了敌人,平常哪里需要动用这样的阵法。

连宫胤之前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在内门学艺时,在书上见识过。

这样的大阵,若非宗主亲自下令,谁也不能自主组阵。

他霍然转头看向新房——许平然在那里!

然而他身子更快地冲向长廊——便纵生平死敌近在咫尺,但景横波还在长廊!

人影一闪,一人从长廊方向飞出,一边飞一边咳血,血溅在半空便被冻凝成红色冰块,落地粉碎。

那是蒙虎,他没有完全走上长廊,被阵法激出。

宫胤一抬手接住他,再抬头看时,就听见裴枢一声怒喝,随即风雪乍破,景横波身子穿长廊而出,飞向一边的假山。

人影飞闪,轻功最好的天弃,去接景横波。

宫胤看见这一幕,将蒙虎放下,毫不犹豫转身,直扑新房。

许平然如果在,她才是灵魂人物,只有解决了她,所有人才能完全安全。

他身形如雪练抛she于长空,原本只在长廊肆nüè的风雪瞬间呼啸大作,竟成龙卷之势,向上盘旋席卷,要将他身形拖下。

人影连闪,七杀的哈哈大笑声响彻长空,“什么玩意儿躲这里装神弄鬼!”

风中戛然一阵劈裂之声,那盘旋上升的雪龙卷竟然一分两半,一半接住了七杀,一半依旧追蹑宫胤而去。半空中飞雪如巨拳,狠狠捣向宫胤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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