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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915)

烛心噼噼啪啪地爆着,屋内因此反而静得可怕,宫胤的手指cha在她发内,轻轻摩挲着滑下去,滑下去,她的发缎子般亮缎子般滑,让人想起流水和时光,和她相伴的日子也如流水如时光,一转瞬就过了,偶一回首,忘川河边,看见旧事倒影历历,才惊觉已经蹉跎了那么久,错过了那么多。

身居高位俯瞰天下的人们,反而求不得人间最简单的幸福。

手指从发梢捋到发尾,无意识地编成小辫,却因为头发太顺滑,到了尾部,霍然散开。

或许qiáng硬扭结在一起的缘分,到头来终抵不过命运的终结手。

他放开手,低低道:“能的。一定能。”

景横波不说话,头靠在他手上,幽幽道:“你的武功,是不是在流失?”

宫胤顿了顿,才道:“只是真力有损。”

“是因为救耶律祁?”

宫胤的沉默就是回答,景横波长叹口气,屋外又有木屐呱嗒呱嗒走过的声音,有人敲敲窗子,夸张地笑道:“妹子,chuī箫呢?真好听。”

“也没你的燕子飞得好看。”景横波回嘴,外头一阵làng笑,木屐声呱嗒呱嗒远去。景横波又叹口气,喃喃道:“有时候我甚至羡慕她们……”

宫胤偏转脸,洁白的轮廓在暗色中似发亮。

景横波声音渐低,她已经是倦了,就这么靠着宫胤睡去。宫胤将她拉上chuáng,她自动滚进chuáng里,背对着他,chuáng上没有被褥,只有硬硬的chuáng板,她睡的时候下意识蜷成一团,宫胤侧着身子,手支着下巴看她半晌,挪过身去,将她抱在了怀中。

景横波也没挣扎,反而往他怀里缩了缩,她如此温暖柔软,似生着绒羽的稚鸟,他抱紧了她,下巴摩挲着她光滑的发顶,怀中的不是稚鸟,是足可展翼于九天之上的凤凰,为了他愿意委屈盘桓于黑暗尺寸之地,面对这人世间最寒苦和最冷酷,他该放手,可他要如何放手?

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清浅的呼吸jiāo织在一起,这夜吵嚷而又寂静,喧嚣而又沉着,烛火幽幽地垂下千层泪,在斑驳的桌面上堆积成小小一摊琥珀,倒映着黎青的天色……天亮了。

天亮了,这院子四周反而安静起来,这让习惯了一夜吵嚷的景横波立即醒来,一醒来便觉得浑身酸痛,肩膀犹甚,身上却温暖,背后有依靠。

她微微笑起来,很喜欢这种一睁开眼他就在身后,一分距离也没有的感觉,然而这笑容展开一半,随即悄然敛去。

她醒了,宫胤居然还没醒。

她怔了半晌,才轻手轻脚起身,心中想着如果耶律祁裴枢还没找到她,她该如何去找这个卧虎藏龙的贫民窟里的名医。

起身的时候惊动了宫胤,他还没睁眼,就对她道:“早。”

“早。”景横波一脚跨在他身上,回头看清晨迷蒙光线里,发丝微微散乱和她打招呼的他,忽然觉得这才是最xing感最接地气的他。

“要出去?”他继续问。

他总是这么敏锐,景横波想了想道:“我觉得我还是不能离开。”

“你需要离开一下,接应我的人。”宫胤却道,“龙应世家的人,一直在我附近,现在想必也在寻我,正好都让你见见。”

“丑媳妇见公婆吗?”景横波笑。

“是族中子弟见主母。”宫胤唇角微微一弯。

“我喜欢这个称呼。”景横波笑眼也弯起。

“联系到他们就行了。”宫胤教给她联络方式,“我的问题,你不要病急乱投医,就把龙家人带来,也许我们自己有办法。”

景横波点点头,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去找那个不知深浅的所谓名医。

“不需要信物么?”她想着无缘无故如何取信于龙家子弟?

宫胤轻轻拍了拍她的腰带,景横波低头,她的腰带上镶着一块藤编的圆圆的东西,这是当初宫胤给她的,那时他还是穆先生。一开始没带在身上,后来明白穆先生就是宫胤后,她便将这东西镶在了自己腰带上。有时候看看这东西扁圆的形状,会想起当初帝歌那夜,落在雪地上的玉盒。

果然宫胤道:“这东西其实送给过你两次,你用过一次,就在帝歌广场。后来,我把它改装了一下,换了个身份,重新送给了你。”

果然如此,景横波解下了那块扁圆物体,道:“龙家信物?”

“是龙家信物,也是真正的开国女皇玉玺。”宫胤道,“现在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开国女皇玉玺只传了一代,在女皇传位给自己的太子时,因太子bào毙而失踪,之后历代女王用的玉玺,是替代品。”

“龙家信物和开国女皇玉玺是一回事……”景横波忽然睁大眼睛,“开国女皇所谓的诅咒……”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龙家下的手。”宫胤淡淡道,“开国女皇原是龙家的家生奴仆,当年龙家起事,她脱颖而出,曾在龙家家主帐前以死誓表忠心,她天生奇才,作战诡谲,战无不胜,也忠心耿耿,家主信任她,起用她为主将,在攻打最重要的城池时,将信物及大军齐齐托付。谁知道她阵前叛变,占据城池后出手暗杀了家主,驱走了龙家势力,接管大军,并用这信物,做了自己的玉玺。”

“龙家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背叛,必然要她实现当初的誓言。”景横波道,“要让天下人看看,背信弃义,背主求荣的人,终将被誓言反噬。”

宫胤不置可否,随即道:“女皇定下的继承人接连bào毙,太子bào毙时更连玉玺都失踪,女皇也便知道是龙家下的手,后来对龙家实施了驱除灭绝政策,代代如此,再加上龙家的血脉问题,最后龙家不得不消失于世人眼前。”

“那么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除了号令你们龙家之外?”宫胤已经将藤条解开,露出里面如玉如石的扁圆镂空盒子,景横波反复端详,她记得自己只用过这东西一次,就是在帝歌雪夜,她原本只是打算将盒子扔了,谁知道那东西飞起半空,绿光幽散,生生替她挡下了一拨追兵。

她记得那光幕中隐约似有图案,只是惊鸿一瞥,难以追及。

“那绿光,其实是暗器,是无数细到眼睛无法看清的暗器,因为太快,看上去像一蓬光。”宫胤道,“那图案,是龙家武功的传承,也是雪山武功的传承。龙家和天门、昆仑宫,在数百年前本是同源。三家武功相生相克,其中昆仑克龙家,龙家克天门,天门克昆仑,所以龙家的这一信物,同时也是天门一直想拿到的东西,天门将我龙家的人关押多年,除了想弄明白龙家血脉之毒外,也一直在寻找这龙盒。”

“拿着这东西是不是就可以对付那位天门宗主夫人?”景横波眼睛一亮。

宫胤摇摇头,“年代久远,家族凋零,现在懂得如何开启龙盒,如何接收传承的人已经没有了。早在开国女皇时代,女皇便将龙家重要核心人员追杀gān净,她有意让龙家断了传承,留下天门这样一个劲敌,永远牵制龙家。以实现自己后代重回大荒王位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龙盒还需要别的东西配合,才能真正获得其中秘密。而这东西,应该就收在女皇地宫之内。是别人永远拿不到的东西。”

“别人永远拿不到的……”景横波喃喃自语,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别人永远拿不到,不代表她拿不到吧?

她将东西收起,留着,也许将来能治治那宗主夫人。那位早年给宫胤造成莫大伤害,最近将耶律祁整治得半死,再一次间接害了宫胤,此仇怎可不报?

时辰不早,宫胤催着她快点去联络,景横波不放心,却又不得不离开,因此出门之后,一路快闪,直奔这片城区最外面的空旷之处。

大白天这片地域人反而显得少,她因为心急,顾不上注意行迹,闪得便快一些,而这片区域巷陌纵横,极易迷路,她三次撞入了同一个巷子,不得不一次次快闪出去。

那道巷子看起来平常,只特别幽深些,里头的屋子也不多,此刻正有几个老者,在门口晒太阳聊天,个个半眯着眼睛,昏昏yù睡。

景横波第一次、第二次闪过巷口的时候,这些老者无人注意,毕竟那就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第三次闪过的时候,人群中有个老者,忽然睁开眼睛,幽幽地向巷口看了一眼。随即起身,向门内走去。

景横波终于摸到了正确的道路,在进入这片地域的最显眼之处,留下了一个不显眼,但龙家人一眼就能看懂的记号。随即便匆匆赶了回去。

她只是出来这一会,便感觉到街道上的气氛不同寻常,行人很少,气氛很紧绷,便是有人,也来去匆匆。

这城中还在戒严,应该还有事端发生。她此时也顾不得,回到赵家那个半掩门的客栈,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一大堆人从门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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