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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818)

她不过冷冷一哂,脑海中闪过茫茫糙场,十二岁第一次上战场的少女,面对着生xing最为凶悍的边境边戎,当时也是这样四面包围,面临横江,那些闪亮的刀尖,汇成白色的霓虹,劈进眸中。

那时她怎么做来着?

伸手,挽缰三道,手中鞭子,高高扬起,在半空中旋出飞云一般的鞭花。

“啪!”

“律——”一声长嘶,黑马扬蹄,腾身而起,黑色油亮的身体在半空中猛然舒展,兵士们愕然停住脚步,仰头看那黑马躯体展开如黑旗,看那肌ròu在皮毛下优美滚动,看腾空的四蹄舒展成极限的角度,一飞三丈,越过所有人头顶,看那女子黑色衣袂如铁剪,将风一剪。

“砰。”

巨木擂台上忽然凌空而降一人一马,巨大的冲击力生生将厚木地板踏碎一个大dòng,正在比试的两个人猝不及防,只感觉头顶忽然一暗,似日光被黑云遮没,随即身子一倾,双双滚到了马踏碎的dòng里。

而旁观的人连那三丈头顶的飞跃都不曾感知,只看见忽然一人一马踏碎擂台,马上人黑发一扬,手中短枪一投,哧啦一声,擂台上垂下的幕布生生撕裂,那一人一马,再次飞起,越过幕布不见。

如天神初降,转瞬来去。

众人张大了嘴。

片刻后,惊呼如cháo,吞没天地。

“天哪,这是何人?”

“也是参加擂台会的吗?”

“如天而降,骑术jīng绝,如此风采,方才那些,忽然都觉不够瞧!”

“如此霸气,方能展现我落云风采,方能配那传奇女王!”

有人开始大喊。

“王夫!王夫!”

更多人跟随喊起,声音上冲云霄,“王夫!王夫!”

喊声里,五城兵马司的司卫惶然相顾,一头冷汗。

“赶紧通报京卫和宫城!”

喊声里,有人自高处缓缓回身,一身白衣如雪,在这满城白衣的落云部,并不十分显眼,但若有谁看见那双眸子,便觉这天地都似在这眸中冰雪冷彻。

“王夫!王夫!”的呼声淹没一切声音。

他微微皱了皱眉。

……

飞马跨三丈,过我满城cháo。

落地后她未曾停息,甚至不曾回头看一眼那破裂的擂台,和汹涌的人cháo。

身后“王夫”的喊声听在耳中,根本不在意,她一腔悲愤,满腹心事,哪里还注意这人间男女,你qíng我爱?

世间一切皆骗局,她不要再入局中。

过了这段最热闹难行的路段,之后的道路渐渐宽敞,但宽敞不意味着安全方便,她是军中宿将,自然知道,越往中枢之地,越地形宽阔,被围剿逃脱的机会越小。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身热血,早已打算洒在这一路上,耗尽一身一万八千滴血,她不信自己走不到那宫门前,问不出那一句话!

前方又有马蹄急响,她一扬眉,须臾之间便已听出,骑兵过百,步兵无数。

身后却忽然一重。

有淡淡热热的呼吸喷在后颈!

她想也不想,一个翻身,衣袂风车般在半空团团一转,那一霎她眸光已经厉烈地扫过马上。

没有人。

可身后,湿热呼吸仍在。

身后是,空无!

她扬眉,不见恐惧,眼底杀气爆现。一抬手,一柄鎏银枪鬼魅般从她胁下闪she而出,枪尖斜斜向上。

如有人此刻在她身后,必一枪贯之!

枪尖刺在空处,身侧似有风掠过,隐约似乎还有一声低笑响在耳畔,慵懒而微微沙哑。

她应变快到不似人类,竟然毫无惊讶之色,枪尖如流水一摆,赫然由直刺变成横拍,要将这跗骨之蛆给拍出去。

这一拍自然也落在空处,这时她已经落在马上,还是和原先状态一模一样,身后有人轻轻chuī气,气息温暖湿热。

她冷笑,不再出手,对面就是狂奔而来的京卫,那些jīng兵原本以为她要停马,都“咔”一声,刀出鞘,枪成林,严阵以待。

众人看她莫名其妙一阵翻腾,眼神也颇莫名其妙。

黑衣女子眼中闪过凶狠之色。

忽然扬鞭,抽马。

骏马一声长嘶,四蹄踏飞,直冲京卫阵营。

那边轰然大乱,没想到在这狭窄街道之上,结阵挺立的矛尖之前,这位凶悍著名的大小姐,也敢横冲直撞!

黑衣女子却在冷笑,在狂驰之中,俯低身形,声音依旧一字字清晰。

“跟着我是吧?我撞入枪林,你有种也跟来!”

矛尖如林,雪亮刀锋,斜斜挺立,她直起身,大甩背,一个如脱衣的姿势,宁可自己先撞个窟窿,也要将身后鬼魅影子扯出来。

她不允许这样在她背后装神弄鬼,谁也不行!

身后人悠悠叹息,似喜似忧似无奈,最多却是惆怅。

“你真的很像很像她啊……可惜,你不是。”

一双手从黑衣女子背后伸出,轻轻挽住了缰绳,用力一勒。

那双手雪白修长,指甲竟染鲜红蔻丹。如十片玫瑰花瓣,在雪地上招摇。

这样属于艳丽女子的一双手,让黑衣女子眼神一缩,万万没想到,自己怎么甩都甩不脱的身后人,竟然也是个女子。

那双手勒住缰绳,轻轻巧巧一抖,骏马一声长嘶,在离枪林刀阵半丈之处,赫然停步,转身,飞跃。

“好马!”

慵慵懒懒声音也有了惊讶欣赏味道。

黑衣女子不理,转向就转向,竟然也不管身后人,拍马便走,转入一条小巷。

京卫想不到她忽然冲阵又逃,急急改变阵型,又是一阵乱象。

趁这一阵乱,黑衣女子已经冲进小巷一半。

身后人在笑,问她:“高姓大名。”

原以为她不会答,不想片刻静默后,黑衣女子道:“左丘默。”她昂起下巴,“其实你不必问,今天过后,落云会贴满我的名字。”

闯宫大逆的名字,会昭告天下。

身后人好像根本没懂这什么意思,笑呵呵地打招呼,“哦,左小姐。下午好。”

左丘默嘴角微微抽搐,默一默,才答:“姓左丘,名默。”

“哦。”身后人一点也不尴尬,“左丘小姐,可不可以问问你,你这是在gān什么?”

“不明敌友,我为何告知你?”

“我瞧你似在寻死,你带着武器,冲向的是王宫。”

“知道便好,下去。”

“下去之前,可不可以问你,为什么要寻死?”

“活腻了。”

“好死不如赖活,这话没听过吗?”

“那是愚夫看法。在我看来,赖活不如好死。”

身后一阵沉默,片刻后,慵慵懒懒的嗓子嘟囔,“真特么的像啊,连说话都这么气人……”

这声音,自然是景横波的。

她在黑衣女子身后,抱住了她的腰,看她顺滑的束起的黑发,笔直的背,修长有力的手指,眼底神qíng,万千烟云,万千惆怅。

不是……太史阑啊。

官道边惊鸿一瞥,那般挺拔那般身形那般中xing的帅,那般侧面如刀刻的鲜明轮廓,那般利落行事风格,一眼过去,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失散的基友。

才有不顾一切拦下落云王军,才有现在死缠烂打的追逐。

刚才马上翻腾避让,起落之间,终于将左丘默的脸看清楚,那一刻,不是不失望的。

那是陌生的脸,风神气质俨然太史阑,却绝不是她。

她已经打算离开,然而此刻,几句对话,却发觉这女子竟然连语气xing格都和太史近似,而她心间似藏无限悲愤,这使她不同于太史的冷峭,而如一簇烈火在熊熊燃烧。

也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思念太过,这一刻她忽然想留下来,看在异世这个风格酷似太史阑的女子,会怎样做接下来的事。

想知道她心里的那把火,到底为何烧起。

她还记得浮水部迫不及待送她王夫,将她送出浮水境的急躁,直觉告诉她浮水部有猫腻,而这左丘默身为浮水逃妃,落云和浮水关系暧昧,或许能从中摸到线索。

或许这都是借口,一切都只因为,她像太史阑。

而她,想念太史。

想念文臻君珂,想念四人党相依为命的岁月。异世颠沛流离,数年历经人生磨难,越往上走,越觉心底空冷,是一片凄然的冷月光。

谁的影子,在彼岸那头长长投she,投she在心上。

左丘默的发在风中飘扬,连发质都和太史一样,偏硬。

从背后看,持枪驱烈马,铁衣照寒光的左丘默,看上去比太史阑,更像一个夭矫男儿。

她心中思念和柔软无限,忽然想假如这是太史多好,假如这是太史在带她骑马多好,假如这一刻是还在现代,她们已经出了研究所,得了自由,一起在外面广阔天地学骑马,太史带着她,文臻带着君珂,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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