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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713)

一人忽然想起什么般,道:“你这鱼钩上还没放饵!”

“无妨。”宫胤淡淡道,“等会有个大饵。”

众人想着他是想先钓上一条,以鱼ròu再钓鱼?

钓鱼是件枯燥的活动,看人钓鱼更枯燥,长老们看了一会,发现宫胤真的在认真钓鱼,顿时觉得自己更傻,不得不走到一边,商议到底该怎么做。

这么礼敬着他似乎不对,但擒下他似乎也不对,把他当未来宗主看待似乎不靠谱,把他当闯入者看待似乎也不妥?

原以为他要趁钓鱼出幺蛾子,鱼饵上下毒什么的,谁知道他连饵都不放,这搞的什么鬼?

忽然一人风驰电掣般自山道上奔来,老远就在狂喊:“拦住他!拦住他!他是宫胤!他来对我雪山不利——”

众人脸上又一呆,有人想了想宫胤是谁,有人脸色大变。

“慕容箴!”一个老者大声道,“你所说当真?”

“怎会有假!”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宫胤这名字乍听陌生,因为距离他下山,已经颇有年头,这些年雪山中人知道他掌管大荒政权,也知道他是宗主夫人的忌讳,平日从不提起,久而久之也便忘了,然而此刻听见这个名字,不禁都心神震动。

这是雪山历史上,唯一一个仗剑闯山门,半途公然下山,令九重天门颜面扫地的雪山子弟!

“宫胤怎么会来这里?”一个长老不可思议地问,这些留守长老,并不知道许平然下山所为何事,他们知道宫胤掌管世俗权利,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忽然丢下政权,孤身一人来雪山?

宫胤始终没回头,似乎很专心钓鱼,此刻忽然道:“对啊,我怎么会来这里?我怎么来的?”

众人又一怔。雪山门户,每隔一年都会有变动,哪怕宫胤曾经在雪山呆过,多年以后重来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慕容箴一怔,此时才想起,自己要如何jiāo代这一路的惨败?

要如何和众人说起,自己违背规矩,故意引宫胤进雪山,想要宫胤和许平然拼个两败俱伤,谁知道许平然竟然不在,谁知道宫胤竟然莫名其妙大摇大摆地就进了雪山内门?

“拿下他!”他指住宫胤,呛然拔剑,“他跟踪了我进雪山,他是来行刺宗主的!”

人影闪动,长老们团团将宫胤围住,虽未出剑,眼神警惕。

无论如何,他们当然更相信慕容箴一点。

“慕容兄当然不愿意我觐见宗主。”宫胤还是头也不回,悠然落竿,“我带回来了宗主之子的消息,他却是当年将宗主之子抛弃的人,他如何愿意?”

慕容箴怔了一怔,怎么也想不到宫胤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这一句却正敲着他内心虚弱,一怔之后,冷汗忽然就湿透了背脊。

“胡言乱语!”他怒道,“我何曾抛弃过宗主之子?”

“哗啦。”一声水响,宫胤将鱼竿一提,鱼钩上,竟然真的活蹦乱跳一尾黑色鱼。

宫胤却并没有将收杆,将那鱼取下,而是一弹指,将黑鱼割去一半,将鱼竿又继续放了下去。看样子还打算继续钓。

“慕容箴,你若不心虚,何不等我将宗主之子下落,和宗主谈过再动手?”

“和宗主谈?”慕容箴怒极反笑,“宗主闭关六年,从未见过外人!”

“他儿子的消息,算外人么?”宫胤摇摇头,“你又不是宗主,又怎么能知道他不会为此出关?”

慕容箴又被呛了一呛,他没脸说自己全军覆没在宫胤手中的事,自然也不能以此事来要求众位长老出手,宫胤坦然进雪山,一脸和平使者模样,自称带来宗主之子消息,谁都知道这事儿向来是许平然心头大事,在场长老一大半都是许平然亲信,也正是因此才礼遇宫胤,他如果出手阻拦,只怕这些长老的长剑,就得掉转剑锋对他了。

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待要忍下却怎么都不甘,他正要发作,忽然宫胤手中鱼竿一提,“哗啦”一响,又一尾鱼出水。

但已经不是先前那黑色鱼,变成了一尾红鱼,大过黑鱼两倍,牙齿尖利,嘴角犹留血迹。

慕容箴一呆,连带众位长老脸色都一变——刚才那黑鱼,已经被红鱼吃了?

这湖中鱼,如此大而凶猛?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这山谷谁都知道看似宁静祥和,实则是雪山最为凶险之处,门主夫妇的住所,怎么可能真的毫无布置?

以往不是没有那些受不了雪山酷厉规矩,下山乱闯,或者有心潜入的雪山弟子以及刺客,拼了命闯入山谷,但这些人从来有进无出,连尸首都没有下落,每天日头升起,山谷碧湖dàng漾,糙青风和,雪狐出没,鲜花开放,不染一丝尘埃和血迹。

但很多人猜过,那鲜花之下,那青糙之中,那碧湖之底,那雪狐腹中,是不是都藏着新鲜血ròu?

慕容箴怔怔看着那鱼,他总觉得一切都很诡异,但一切都无法解释,原以为会仗剑上雪山的那个,现在背对着他在钓鱼,难道他真的要等他钓完鱼?这让他有种自己很蠢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不安。

这种感觉比宫胤真的仗剑上雪山还要不安,夕阳下那人从容甩竿,钓线伴湖水发粼粼金光,水声哗哗轻响,明明气氛祥和宁静,他却觉得四面空气似乎越来越紧,咽喉也越来越紧,而心跳越来越快,仿佛那单调的挥动钓竿动作,下一瞬便要勾上他的心脏一般。

宫胤手指一弹,红鱼身上添了伤痕,鲜血流出,宫胤将红鱼也放了下去。

没多久,“哗啦。”一声响,鱼竿提起,这回红鱼不见,一条更硕大的huáng鱼在钓线尽头摇头摆尾。

宫胤还是不拿鱼,照样弄出伤口后投回水中,没多久又是哗啦一响,比huáng鱼更大的白鱼甩着晶莹的水波跃起,宽阔如蒲扇的尾巴,掀起了湖上小小风làng。

白鱼也被甩了下去,继续充当钓饵。

慕容箴觉得更不对劲了。

宫胤下面要钓起的是什么?

这鱼越钓越大,再钓下去,是不是得钓出鲨鱼来?

长老们也怔住了,眼前钓起的鱼越来越大,渐渐超越了他们对鱼的认识,那些鱼也越来越狰狞,牙齿越来越利,一看就是食人鱼。

这人要gān什么?是要钓起巨大食人鱼,对众人不利吗?

长老们不由自主地缓缓围了上去,慕容箴一见大喜,忙做个手势,示意众人包围住宫胤,自己猱身扑上,劈手就去抓他背心,喝道:“管你什么要事,擒下你你敢不说……”

“哗啦!”

这一声出水声尤其猛烈,听来让人担心整座湖是不是都被猛然掀起,一些离边界较近的长老被后颈和背心一凉,被扑了满身的水,水凉彻骨,还隐约带着一丝腥气,众人骇然回首,第一眼只感觉似乎一座山忽然压了下来,再一看才发现,那被钓线钓上半空的,是一条足足有壮汉那么大的一条黑色鱼。

那鱼浑身无鳞,石头一般黑黝黝一片,上面还生出斑驳青苔,也不知道在水底呆了多久没动过,鱼嘴宽阔,乍一看没有牙齿,再一看那牙齿中间小,往边缘愈长,到了鱼嘴边缘,简直大如野shòu獠牙。

那鱼沉重,jīng铁钓竿和shòu筋钓线都快承受不住,线颤颤巍巍,竿弯曲得似乎要折。钓竿牵着鱼,在空中一转——

众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鱼,一时都呆住,脖子不由自主顺着那鱼扬起的轨迹,转了一个圈。

这一个圈转下来,才有人发觉不对,这巨鱼落下的位置,好像是……

“那是宗主夫妇的木屋!”有人忽然大叫。

“轰。”一声巨响,盖住了他的惊叫,也盖住了众人的惊呼,那巨鱼重重砸上屋顶,那般石头般沉重的鱼,砸在木屋顶上,哪怕是木头是千年铁木,也经不起这高空落下的一撞,轰隆一声屋顶破裂,那鱼凶悍,还一口咬在木头边缘,“咔嚓”一声,将那木屋窟窿咬得更大了一圈。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远远执竿的宫胤手腕一沉一挑,那鱼钩忽然就松了那巨鱼,鱼骨碌碌滚下屋顶,鱼钩闪电般从窟窿探入。

“住手!你敢毁坏宗主居处!”慕容箴和长老们气急败坏地扑过来。

扑在最前面的慕容箴,忽然听见宫胤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道:“看,人饵。”

然后他手腕一提。

钓线悠悠一颤。

众人头一抬。

晴天霹雳,呆若木jī。

女帝本色 第八十一章 家人

鱼线一提。

一样东西穿破屋顶,悠悠颤颤地飞上了天。

众人头一抬,都觉眼前一黑,仿佛晴天一个霹雳,忽然劈了下来。

鱼线尽头,钓着的,竟然是个人。

那人盘坐姿势,微微垂头,身躯似乎微胖,露出的肌肤灰白带鳞,看上去斑斑驳驳,一头灰白长发垂下挡住了面目,明明此刻日头还没降落,山谷中光线温暖明亮,但那般姿态依旧令人感觉说不出的不对劲,满满yīn森之气,只看着那身影,心似乎便凉了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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