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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359)

天弃抓着耶律询如胳膊,对裴枢跺了跺脚,“你个烈xing子,又上人家当。你也不想想,你要是杀了耶律询如,或者只是伤了她,景横波这辈子就真的恨上你了。”

“她都快死了,存心拖你下水哩。你只要伤了她这个快死的人一根毫毛,景横波从此就会把你看成小人。”伊柒附在裴枢耳边,“老不死说的,这世上最难搞的是女人,你省省心吧。”

裴枢也不是笨人,只是xing子bào烈,愤怒之下难以自控,此时几人一点明,他立即便转过弯来,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耶律询如一眼,一阵风似地飞走了。

惹不起,躲得起。

英白喝了一口酒,看了看耶律询如,笑道:“耶律姑娘甚有心机,不过这gān掉弟弟所有qíng敌的心愿,还是算了的好。否则只怕你到闭眼那一日,都心愿难了。”

“宫胤是么?”耶律询如很直接,“我信这世上没有不可攻克的堡垒;我信这世上没有永远不会被感动的人。我信这时光漫渡,长久分离,迟早都会削薄曾有的记忆和qíng分;我信,种下的种子再深,开出的花再美,如果没有阳光雨露浸润,终将枯萎。”

英白笑得越发意味深长,对耶律询如举了举酒壶。

“我也信。”他道。

……

头顶风声呼呼地响,紫微上人跑得很快,景横波揣度着,已经过了三个山头。

她知道这七峰山,越往里去越危险,第七个峰头,连七杀都很少过去。

经过第四个山头时她抽了口长气,等待着停下,结果这货没停。

第五个山头时她开始在紫微上人手上挣扎,怕他是跑太慡了忘记把她放下,希望能提醒他一下。

结果那老不死还是一阵风般地过了,景横波在肚子里问候遍了他的祖宗。

“砰。”一声,她忽然毫无预兆地被丢下来,如果不是她随时保持警惕,现在屁股已经摔成八瓣。

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山谷,当然不是天灰谷那样yīn惨惨的地方,这山谷绿糙如茵,繁花似锦,远处有瀑布流泉,日光下生岚气万千,看上去祥和而美好。

当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第六峰。”老不死站在树上,衣裳和手中一个长卷都长长的拖下来,他用一支秃笔勾勾画画,道,“瘦兰谷。里头有一些小shòu,给你一天时间,你进去捕几头。按shòu的等级予以加分。”

“shòu栏?”景横波问。

“瘦兰,谷里长很多很瘦的兰花。你看,这名字听起来就知道没什么危险。”老家伙一本正经地答。

景横波看着他高贵美丽的脸,叹了口气。

上帝造他的时候,一定不小心倒错了很多黑墨水在他心里。

“银甲shòu,1分;青鳞shòu,1分;天刺?,1分;棘鸟,2分……”紫微上人滔滔不绝地报下去。从一分列到五分。又指出以上诸shòu活动的区域。

景横波决定老老实实从一分的shòu开始打起,但问题是,银甲shòu在这里不过是一分shòu,那其余的有哪个好对付?

算了,考试总是难的,她现在积分才五十六分。

“一分的shòu很好打哦,打够四只也就凑及格啦。”老家伙语气很善良。

“那去西边打一分的青鳞shòu好了……”她咕哝一声,身影一闪往西而去。

紫微上人嘿嘿一笑,躺在树上跷着腿等。

西便很快传来了动静,厮杀声咆哮声鸟雀惊飞声树枝断裂声,老家伙听着那些声音,目光闪动。

恍惚里似乎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场历练,当然比这个要凶险,师门最后决定掌门人选的历练,自然艰险重重。

然而到后来他才知道,最艰险的,是人心。

那一场历练里,也有一个美貌的少女,那是小师妹,所有师兄弟们都对她抱以关爱和关注,每个人看见她,都不自禁地放软了心思,在烟云软絮一般的qíng绪里,悄悄呼吸她所在的甜美空气。

暗恋是人间最美好的事,师门的九霄烟云,都似因此浮游欢唱。

只是一首歌,有太多的人去唱,总会出现破音和变调,最后凄厉收尾。

“大狐狸病了,二狐狸瞧,三狐狸买药,四狐狸熬,五狐狸死了,六狐狸抬,七狐狸挖坑,八狐狸埋,九狐狸哭泣,十狐狸问你为何哭?九狐狸说老五一去不回来……”

一首歌谣唱半生,最后被一个路人女子惊破。

尘封的往事和秘密如疮疤,掀起的那一刻,依旧淤血未凝。

他是四狐狸,还是五狐狸?还是六狐狸?

都是。

那一场历练里,大师兄重伤,三师兄寻来了菩提花,他负责熬药,熬完后,一柄剑刺入了他的后背。

鲜血冰冷地漫过后背,眼前景物如浸润在水波里,动dàng不明,连同那些声音,也嗡嗡嘤嘤,听不出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隐约有人笑道:“这傻小子,分不清菩提花和菩提心。菩提心法到第五层,就生出一颗菩提心。”

他的五师弟,练的正是菩提心法。

还有个声音笑道:“菩提心配他的明月血,正好。恭贺……神功将成。”

还有人也在笑,“都说他天资非凡,必能压过那边装神弄鬼的那群……都给他安排好的路,坐拥权势和美人……这世上谁该做陪衬……”

一阵冷笑声里,有人走过来,将他抬起,他不知道是谁。

他被抬入一个早已挖好的深坑里,感觉到有土,冰凉地落下来。渐渐过了颈,一阵阵地黑暗和窒息。

他心中绝望,只想将这一幕抹去以及忘记,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忽然听见有人扑过来的声音,隐约还有责问,斥骂,阻拦之声,然后又有刀剑撞击之响,再然后,噗通一声,有什么东西,沉重地倒在坑边。

有液体滴落他脸上,腥热粘腻,是血。

血很多,滴滴答答隔着土fèng往下流,冲开了埋住他脸的泥土,他不能动,后背疼痛似要炸裂,只能缓慢地呼吸。

他睁不开眼睛,不知道这是谁的血。

那尸体冰冷的手指,落在他脸上,似乎到死,都在探他的呼吸。

土又落了下来,这回再没人阻拦了。

然而只落了一锹,随即他又听见几声惨呼。这回砰然坠落声音更响,更多的鲜血哗啦啦流下来。

那些腥臭的血,流到唇边,他咽进了肚里,他需要恢复体力,他必须得活下去。

人血的味道,和shòu血也没大差别。门内典籍说饮人血必成魔,他却宁愿成魔。

和纵qíng恣意的魔比起来,人心更可畏。

只是这血是谁的?

坑上有脚步声,有人在行走,有拖尸声,拖的似乎不止一具尸体。

似乎有人在坑边站下,淡淡俯视他,他感觉到那目光的力度,很清楚地知道,下一刻,会有一柄剑,刺入他的胸膛,来确定他的死亡。

到这一刻也只有坦然接受。

然而那剑没有刺下来,他飘dàng模糊的意识里,只感觉到那看他的人身边,似乎站下了另一个人。似乎有过争执,又似乎有过抚慰,然后,脚步声再次远离。

那远离的脚步声里,有人轻轻地在唱歌,那首狐狸歌,一遍一遍,在幽暗的密林中循环。

这次真的安静了。

他陷入昏迷之中。

当夜下起了bào雨,雨水顺着藤蔓和树荫漏下来,将土坑淹满,他从坑内浮出,挣扎躺入山dòng,高烧一场,等到再次醒过来,连之前发生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唯独记下了那首歌。

他踉跄走出山林的时候,看见一路散落很多尸体,大师兄的,二师兄的,三师兄的……门中所有弟子,都死了。

他看见小师妹血ròu模糊的尸体,连面目都辨不清。十师弟就在她身侧,到死都是护卫她的姿态。

他看见六师弟就死在先前埋他的坑侧,手向前无力地伸出。

他看见五师弟的心口,被挖了一个dòng。

他一路数遍了师兄弟们的尸体,最后在密林的出口,看见宗门内冒出的黑烟。

宗门也被毁了。他看见宗门内有无数身影游动,速度很快地在宗门那些隐秘禁地进出。有一批人,快要往密林方向来。

他只有离开。

这一走便是数十年,江海漂流,半生萍踪,他的记忆渐渐淡去,宗门,师兄,师弟,师妹,都淡白如遥远的影子,只留下了那首狐狸歌。

那歌唱了一年又一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唱这首歌,那一场尽绝的死亡,似一个谜,都浓缩在了这首歌中,他知道答案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可是那么多年,他不想,不愿去想。

人都死光了,还去追究谁是凶手,已经没有了意义,不是吗?

第二年,他所在宗门的老对头,那个遥远而仙气凛然的宗门,选出了新宗主。没多久宗主就成亲了,据说当时冠盖云集,为大荒宗门中之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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