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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258)

对面的神秘家伙又开始入定,这回倒没再要求和她睡。

景横波注视着他,这人个子不高,很瘦,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瘦,周身线条很柔韧。她细细比较着身形气质,就外形来说,这人很陌生。

景横波耐不得寂寞,这么一个人一动不动坐她对面,她的感觉就很奇怪,像被人盯着般,忍不住要找话讲:“那个……你是做大盗的?劫富济贫那种?”

“盗墓的。”他道。

景横波“呃”地一声,顿时肃然起敬,原来这世上真有盗墓这一职业啊,难怪挖dòng挖得特别好。

这家伙说完一句就不说了,似乎根本没有攀谈的yù望,景横波只好再问:“独行侠?”

那家伙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算,也不算。”

“什么意思?”景横波立即兴致勃勃追问。

“我是糙莽出身,不过现在有人管。”他gān巴巴地道。

景横波还等着他下文,结果这家伙又不说话了,景横波只好抓狂地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这家伙真心反应迟钝。

景横波觉得他的智商大概都用在练武上了。

“谁管你?你这种人按说应该不服管才对。江湖老大吗?”她对江湖很有兴趣,总觉得以后会打jiāo道,趁此机会多了解一下也好。

他掏出一个木牌,扔过来。

这是一方桃木牌,色泽古朴,因为经常随身携带,发散着温润的光泽,样式很简单,外方内圆,背面是一朵拈花的手,正面一个篆字。

她看见篆字就头痛,偏头喃喃读:“驴?炉?皇木?”

脑海中忽然飘过一个声音,清脆地,“……宫ròu?吕月?”

她心中一痛,手中木牌险些没拿住,急忙将手摊开,自嘲地笑笑,“写个字搞这么复杂,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对面那家伙深深看着她,眼神似乎也有点远,在她目光投来时立即转开,道:“不学无术!穆!”

“木?”

“肃穆的穆。”

“哦。”她丧失了询问的兴趣,将木牌还给他。

“穆先生。”他却主动道,“六国八部江湖糙莽的地下瓢把子。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就算不归他管,多少也要给他个面子。我原本是独行盗,后来得他帮了个忙,就投了他。”

景横波表示这穆先生三个字听来好耳熟,在哪听过呢?

对面的家伙又睡觉了,她只好也躺下,原以为很快会有人提审她,这样她也有机会离开,不想等了很久没有动静,外头的天色似乎又亮了,她听见开门声和脚步响动,似乎正往这里而来。

那入定的家伙睁开眼,躺倒在糙铺的内侧,牢内黑暗,只要她不叫,外头的人看不出来。

景横波有一霎的犹豫,要不要叫出来?但转瞬就打消了念头。

从这个家伙的出手来看,叫了也没用,保不准牢头一瞬被杀,或者她一瞬被杀。

“放饭了!”狱卒粗声大嗓地嚷了一声,放下一个饭篮。

景横波等人走了,伸手将篮子拖过来,看了一眼惊讶地道:“哇塞,牢饭也这么好?襄国的福利制度真不错。”

篮子里饭菜虽然算不上jīng致,但有鱼有ròu,荤素俱全,白米饭喧腾,还有热汤。

和景横波所了解的那个满是沙子和老鼠屎的牢饭,截然不同。

她赞叹了一会,忽然又直了眼睛道:“不好,我听说死刑犯死前一顿饭都是大鱼大ròu,这不是要死刑的节奏吧?”

想了想又道:“死刑就死刑吧,死了就很久不能吃了,赶紧吃饱先。”说完动手装饭,在盆子里挑挑拣拣,找自己喜欢吃的。

对面黑衣人睁开眼,看着面前起劲地挑拣饭菜的女子,目光温润。

qiáng大的适应力,也是qiáng者乱世生存的基石之一。

景横波挑了半天,给自己挑了满满一碗喜欢吃的菜,忽然觉得被目光盯住,一抬头就看见对面那家伙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她后知后觉地“啊”一声,这才想起这不请自来的舍友,这个,按照道理说,好像该分给人家吃一点?

“喂,”她含着筷子笑吟吟问,“馋了?”

“啊?”那家伙傻傻答。

“想吃就自己来。”她点点饭菜,“我不会和人客气,你要装客气我可就不客气一起吃完了。”

那家伙犹豫一下,坐了过来。

只有一双筷子,景横波想了想,把筷子递给他,“一折两半,分着用吧,我没力气。”

他接过来,轻轻折断了筷子,拿着其中一半筷子,很自然地要从怀中抽什么东西来擦。

“喂,”景横波急忙道,“那一半是我用过的。”

他手一顿,将那半边筷子递过来,景横波接过,斜着眼睛看他,“你刚才想gān嘛?”

“我以为是没用过的。”他淡淡答。

景横波哼了一声,拿着筷子正要继续吃,忽然一顿。

她觉得刚才那个动作有点熟悉。

------题外话------

女帝本色 第十四章 看光?

她觉得刚才那个动作有点熟悉。

以前在宫中,用筷子之前,都会有人拿出雪白的帕子,将筷子再擦一遍。是她觉得这个习惯其实不好,帕子再雪白,从怀里拿出来都满是细菌,还不如拿热水直接冲。这习惯才取消。

这人也是从宫中出来的?

不过,这种习惯大荒很多贵族门第都有,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细菌这玩意的。

菜盘都给她挑拣过,翻得很难看,他却似乎不嫌弃,随便夹菜吃着,景横波注视着他吃东西的姿态——这是最能体现人的教养的行为之一。

出身良好的人,吃饭姿态永远收敛,你让他装粗鲁也装不来。

他确实不像个江湖糙莽,吃饭姿态很优雅,咀嚼无声。哪怕感觉到她的注视,依旧从容不迫。

景横波目光一闪。

她开始殷勤地给他夹菜。

夹一筷子青菜,“青菜最营养。”

夹一块萝卜,“萝卜可通气。”

再把羊ròu都拨给他,“羊ròu能壮阳。”

他来者不拒,除了听见壮阳两字,似乎有不以为然之意外,神色间看不出一丝为难,也看不出喜欢,似乎就是吃饭而已。

景横波心底吁了一口长气。

青菜萝卜羊ròu,都是宫胤绝对不吃的,尤其羊ròu,他三里外闻见羊ròu味道都会皱眉想吐命令立即拿走。

不过话说回来,宫胤不吃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到最后她根本不知道他爱吃什么。

她有些恍惚——太了解,有时候是不是反而成了不了解?

接着她注意到,她先前夹过的,她喜欢的菜,他都不碰。

是不爱吃?是嫌弃她口水?还是礼貌让着她吃?

这动作让她宛然想起从前,似乎也曾有人这般待她,只是一瞬间,物是人非。

她慢慢嚼着一块牛ròu,忽然就失去了胃口。

他抬头看了看她,忽道:“你吃过的最难忘的一顿饭,是哪次?”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问她话,她正在神游,随口道:“枫树底下三个人喝龙山冰酿……”话一出口惊觉失言,急忙住口。

“龙山冰酿?”果然他狐疑地道,“你在chuī嘘吧?这是宫廷御用的名酒,寻常人可喝不到。”

“哇靠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智商真高呵呵呵。”她挥舞筷子,立即转开话题,“那你吃过的最难忘的一顿饭,是哪次?”

他垂下眼,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就这次。”

“敷衍!”景横波嗤之以鼻。

“因为你请我吃饭。”他道。

“难道从没有人请过你吃饭?”她奇道。

“我这样的人,”他慢慢地道,“谁会请?”

“你这样的人咋了?”景横波眨眨眼,“除了脏点,臭点,脾气古怪点,睡相差了点,嘴比较馋点……别的我觉得都还好啊。”

他筷子停了停,继续闷头扒饭。

“真的。”她深有感触地道,“我觉得吧,这世上的人,千万不要看表面,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很多人光鲜亮丽,一尘不染,其实骨子里男盗女娼,坏事做绝……喂喂喂,你吃这么快gān嘛,喂喂喂那是我喜欢的牛ròu……啊啊啊饭都没了!我还没吃呢!”

景横波对着空空的饭盆yù哭无泪,对面那家伙擦擦嘴,道:“我饱了。”

“我没饱!”

“所以,”他指了指她的嘴巴,从容地道,“以后吃饭,记得不要说那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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