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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176)

谈公事!

“对了,我有一个疑问。”

“嗯?”他似乎有点懒懒的,说话微微带了点鼻音,在这幽暗空间却显得低沉绵邈,声声回旋,听得她心上痒痒,似被早发的chūn苗撩上心尖,忍不住就想起刚才他劲健的双臂,沉重的躯体,和无限bī近的清郁而又魅惑的男子气息……

景横波抬手,捂住忽然发红的脸——打住打住!再这么想下去,她又得孟làng了!

“那个……这个……”她忽然把想好的话题忘了。

宫胤也不催她,他特别清透的眼眸里似有笑意淡淡,在幽光中如琉璃流转,看得她各种发痴,如果不是眼角瞄到轿帘,她差点又忘了。

“对了,先前你说凶手在经过你轿子时,在轿杠下放了暗器机关。”景横波终于把盘桓在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可是我觉得不大可能。”

“哦?”他并无意外之色,相反神qíng鼓励。她得了鼓舞,立即道:“因为你后来揪出凶手时,他在帝歌署官兵的人群中,从位置看,就算他从你轿前经过,也无法靠近你的轿子,而且官兵列队通过,前后都有人,真要放个机关谁看不见?就算他靠近了,手快了,没人看见,但蒙虎禹chūn离你轿子也不远,能疏忽成这样?就算他们都疏忽了,一个能发she那种暗器的机关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装上的?角度呢?安装呢?调试呢?那么巧一装就装上,一she就she中?凶手如果有这个本事,也不用躲在人群里趁浓烟she暗器栽赃了!”

“很好。”他淡淡赞扬,“你跟我久了,终于聪明了一点。”

“您能不这么自恋么?”她呸他。

“这是和你学的,多谢。”他答的很快。

景横波懒得和他斗嘴,真要斗起来她也多半是输。

“怎样怎样?”她抱住他手臂,“我猜的对不对?这所谓的凶手设机关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

“啊哈,但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怎么来得及?”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先遣人过来查探消息,得知qíng况之后做了安排。”

“揪出凶手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招?”这是她最想不通的问题。

“你想想。”他却不直接回答,把问题抛给她。

她想了一刻,不确定地道:“赵士值?”

他点点头,轻轻巧巧地道:“因为我想让他跌一跤。”

景横波:“……”

这算什么理由?

正想嘲笑他的幼稚,便听外头蒙虎敲响轿板,轿子停下,蒙虎在外头低声道:“回禀主上。赵士值中风病倒。家人递折子替他告病。”

景横波霍然回头盯住宫胤,宫胤唇角慢慢一勾。

“想必被刺客那一刺惊吓所致,着医官前往全力救治。”宫胤顿了顿,平淡的语气多了一丝嘲讽,“让他好好养身体,副相的位置,还等他痊愈接任呢。”

“是。”蒙虎声音里似有笑意,随即退下。

景横波也想笑。

赵士值这一辈子,想必都难以痊愈了。

副相也好,和宫胤软抵抗也好,用自己在文坛的影响力召集士林和文官集团抗议也好,想必这辈子,他都做不到了。

宫胤的出手,永远如此缜密而森然,是洪荒巨shòu隐藏的雪白獠牙,一闪间吞噬所有希望。

她抬起头,注视对面的男子,他却无意邀功也无意卖好,随意拿起一本书翻阅,垂下的睫毛浓密,静谧如雕塑。

似感觉到她的注视,他并不抬头,只道:“很多事qíng的解决,不必针锋相对武力相拼。将自己置于险地,智者不为。”

她并没有回答,他愕然抬头,正想教训这花野猫好好听课,她忽然欢笑着扑过来,抱住他脖子,飞快地在他颊上一吻。

他心中未及巨震,她已经更快地闪开,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谢谢你,”她将脸贴在他肩上,轻轻道,“不是谢你帮了我,而是谢你用了心。我现在一点也不愤怒委屈了,很开心,很温暖,很欢喜。”

他身子笔直,却没有立即拉开她,想了想,轻轻抬起手,抚过她流水般的顺滑长发。

她想抬头看他,被他用下颌顶在头顶止住。

彼此气息jiāo融,怀抱温暖。

半晌,她听见他轻轻道:“横波,我只愿你欢喜永久,懂得更多。”

……

车子在宫门前停下,宫胤神态已经恢复如常,让景横波先下车。叫过负责宫廷守卫的玉照士兵,嘱咐几句。

景横波眼看广场上的士兵又多了起来,心知宫胤可能又加qiáng宫廷守卫了。

她无意中一转身,忽然看见宫胤背后似乎有一道红色痕迹。他衣衫如雪,从来纤尘不染,这一道痕迹便特别显眼。

“咦,你背上沾了什么?红颜料?车内靠背不gān净吗?”她立即好奇地凑过去看。

宫胤霍然转身。

景横波险些被他肩膀撞着,愕然抬头,宫胤已经抬手唤过禹chūn,道:“我忽然想起还有事,你先护送女王回宫。蒙虎,你陪我走一趟。”

禹chūn过来,挡在了景横波面前,蒙虎手肘搁着一件黑色披风,给宫胤披上,黑色丝质披风沉沉落下,景横波从禹chūn背后探出头来,忽然觉得披了黑衣的他,此刻看出了几分清瘦来。

她看着宫胤的背影匆匆消失于软轿内,抬头望望渐趋昏暗的天色,天边正有层云涌动,滚滚而来。

……

买房子事件之后,景横波有一阵子没有出宫。朝野上下,最近不太安分,赵士值中风了,所谓的副相自然没戏,所谓的联合士子和文官集团声讨女王自然也无法实现。只是当日的事,还是传了出来,渐渐便有一些不太好的流言。什么女王擅闯大臣府邸啦,什么女王挟持赵夫人导致赵夫人被杀啦,什么赵大人为救夫人跌跤中风啦,都是些对景横波不利的流言。更有将那日赵士值慷慨激昂演讲搬出来,暗指女王跋扈无行,据说这些流言,最早从帝歌署流转出来,却在亢龙军那里得到证实。

所谓物伤其类,文官们对于中风的赵士值的遭遇,自然也是同qíng的,赵士值善于表面文章,和同僚关系不错,他中风后不少人前去探望,亲眼见赵府愁云惨雾,丧妻又重病的赵士值一夜老了十岁,五个小姨子整天哭哭啼啼,偌大一个清贵府第,短短几日便现出衰败景象,令人心惊。

很多人从赵士值的现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都觉得似乎到目前为止,和女王陛下沾上边的事qíng和人,都没有一个好收梢。短短数月,桑侗败在她手下,成孤漠死了唯一独子,赵士值死了老婆连自己都没保住。尤其桑家,根基深厚的百年豪门,败得莫名其妙。朝中已经有女王“煞星照命”的闲话出来,继亢龙军之后,大荒的文官派系,也对女王陛下的存在,出现了抵触qíng绪。

更不要说那些捍卫旧传统的老臣们,除了大贤者常方等几人坚持捍卫女王,认为大荒不可缺女王之外,其余人大多觉得女王离经叛道,气质迥异于历代女王,观其言行,放纵恣肆,必定不会是个安分人物,且手段繁杂,行事诡异,只恐心怀叵测,对大荒王权有翻覆之祸。

和朝廷几乎形成同盟的反感不安相对应的,是民间现今对景横波的无上拥戴和好评,大人物的生死和百姓无关,百姓只喜欢那些将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的人,赵士值和他夫人的遭遇,也让百姓拍手称快——赵府盘剥百姓,抢占民居,以各种手段欺骗qiáng索贫家女子,早已民怨沸腾。

当然,民间反应越好,大臣们越不乐意,某种程度上,封建士大夫阶层和普通百姓阶层,其利益从来都根本对立。

冲突和矛盾那般鲜明地摆在面前:士大夫阶层和百姓的矛盾、不甘于做傀儡的女王和希望女王继续循规蹈矩的群臣们的矛盾、军方高层和女王的矛盾、文官派系和女王的矛盾……都渐渐汇聚成一片尖锐的压力,cha入帝歌城的最中心。

景横波并没有直面这样的压力,很多事qíng被宫胤压下,但景横波能感觉到听政时众人越来越不怀好意的目光,能看到宫胤案头堆得越来越高的折子,这些以火漆密封的折子,宫胤从来不让她看,但她能猜得到内容——不外乎就是攻击女王,或者废黜她的提议。

事qíng在往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上次赵府抓到的那个刺客,在审问中突然死亡,蒙虎将人jiāo过去的时候,已经再三关照小心,但还是出了岔子。接着又有流言出来,说刺客其实还是女王派去的,这是在杀人灭口。

景横波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宫胤的压力,虽然他一言不发,但是睡得更迟,出去得更多,召见群臣也更多,有时候静庭灯火一夜不熄,有时候半夜还能听见官员愤怒的声音,每次这样的愤怒争执声过后,第二天大朝会,就会少一两个官员,而当日的朝会气氛,就会更加凝重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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