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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145)

“我勒个去好多星星亮晶晶……”景横波摸着脑袋,摇摇晃晃爬起来,先顾不上底下被压的那个,赶紧探头出去找自己的鞋子。

一眼看见那双华丽丽的高跟鞋正被一个少年茫然地拎着,她大喜,大声道:“给我收好啊回头我来拿啊……”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朋友你好朋友再见不好意思撞了你有机会再报答么么哒。”

她胡言乱语说完,就准备下车,努力追上最后一辆车,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笑道:“你就打算这样光脚下车?”

景横波霍然回首,“我勒个去!耶律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该我问你才对,”耶律祁似笑非笑瞧着她,目光在她脸色上掠过,忽然眉头一皱,“我的府邸就在巷子里面,我刚出来,就逢上你一头撞了进来,被你撞得心口发疼,你得帮我揉揉……”

“好。”景横波伸手,一把揪住了他胸前衣襟,“是你就好办了。快,叫你车夫迅速追上前面那辆黑马车!”她恶狠狠地盯着耶律祁,媚眼如刀,“别问我为什么!别啰嗦!这是天大的事!你敢再出幺蛾子我……”

“我只想问一句,”耶律祁的注意力却好像不在她的话上,“你受伤了?”

景横波怔了怔。

这一刻她才看清,对面耶律祁毫无平时谑笑之态,眼光竟然是温柔关切的。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迷迷糊糊的想法掠过,她有片刻的不可思议——耶律祁也重生了?他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不停和宫胤和她作对,宛如一只打不死的小qiáng般不断恶心她吗?他为毛要用这种恶心兮兮的眼光看着她?他受啥刺激了?昨晚觉没睡好?被女人甩了?被男人甩了?

虽然她一个字都没说,但丰富的脸部表qíng已经足以令耶律祁读懂其间含义,他忽然微微叹息,放开了她的手,探头对外吩咐:“转向,全力追前面灰黑色马车,车身宽三尺,有斑驳印痕,车夫大抵五十左右年纪,穿一身灰锦长袍。”

啪一声鞭响,马车立即转向,景横波不可思议地问:“我明明没有告诉你是哪辆车!”

“刚才和那车曾擦身而过。”耶律祁随意地道,“感觉那车散发的味道有些奇怪,多看了一眼。”

多看了一眼!

就一眼就记住,就看出了这么多!

景横波忽然非常嫉恨这些大神的智商,很想劈开他脑子抢一半来装自己脑袋里。

被耶律祁抓住的手腕忽然一热,随即一股热流自腕脉汩汩而入顺延而下,她胸中的烦恶翻腾感觉,顿时好受许多。

体内舒服了一点,先前被压制的虚弱感便袭来,她也顾不得和耶律祁斗嘴或打架,挪了挪屁股躺在座位另一边,道:“快点……”

“到底什么事?”耶律祁问。

景横波瞟他一眼,没有答话。说实话,她真的不太信任耶律祁。

说到底这是政敌,不能因为一时援手就全盘托之以信任,谁知道耶律祁和桑侗之间有没有私下勾结?虽然她相信这是桑侗临死疯狂反扑,以耶律祁的地位和为人不至于希望帝歌动乱百姓遭殃,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你负责把车赶快一点,咱们要在到达琉璃坊之前赶上并阻止他们就好了。”她有气无力地答。

耶律祁看看她脸色,掏出一颗丸药,在手中抛来抛去,笑问她:“怎么样?敢不敢吃?”

景横波抬手就从他掌心抓了去,想也不想就吞进口中,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谢了。”

耶律祁有一瞬发怔。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毫不犹豫信任。

他看看掌心,刚才一瞬触感还在,滑润轻巧的手指,一抓便似挠在了他心上。

不过景横波的嗤笑下一刻就打消了他的感动。

“你现在要害我很容易,何必费心事搞个毒药骗我?”她得意洋洋地道,“再说宫胤和我说过,虽说好的丹药有时候气味颜色也不咋的,但毒药一定气味有问题。你这颗丹药香而光润,正宗紫金色,不正是你耶律世家传说中的家传宝丹‘天香紫’么。切,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你连天香紫都知道,”耶律祁脸色有点不好看,悻悻地道,“那你知不知道天香紫在耶律家也有区别?分为三六九等?你知道不知道我给你的是哪一等?”

“宫胤告诉过我,天香紫是你耶律家不传之秘的名药,何止三六九等,复杂得很。不过用脚趾猜也知道,你给我的肯定是最普通的啦,”景横波手指随意地在空中晃晃,“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因此就不承你的qíng了。安啦,我知道天香紫最末一等在外头都是有价无市的,这次qíng我记下啦,”她很认真地在半空虚划,好像面前当真有一本账本,还认认真真地打了个勾,道,“哪,当初喂鸟屎那件旧仇就此一笔勾销,你还欠我……”她眯起眼睛,当真似地对虚空数了数,“一二三四……嗯,五次恩怨,五次。记得慢慢还,天香紫一级二级什么的拿来兑换也可以,谢谢。”

她自说自话挥挥手,似乎就这么安排完了,脸上浅浅绽放出一层晶莹之意。

耶律祁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叹息。

不知怎的,他忽然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她说话,看她薄薄嘴唇上下翻动,吧啦吧啦吐出一大串让人似懂非懂的言语,有时候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就那么鲜明地感受到她的自由、奔放、jīng彩和鲜活。

以至于她一旦住了嘴,他立即便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疏冷。她开口,仿佛全天下都花繁叶茂,她沉默,天地瞬间失色苍白。

当然,如果不要每段话里都必有宫胤,那就更完美了。

半躺着的景横波,脸色开始渐渐好转,他看见一抹晶莹之色,从她眉宇之间显现,含一抹淡淡紫气。

最低一等的天香紫?

呵呵。

他笑了笑,并没有想清楚自己今日举动的含义,却也不想多想,这么久和她为敌,大大小小也害过她不少次。害她的时候没有犹豫,帮她的时候也出自本心,没什么好想的。

景横波休息了一下,觉得好多了,决定一鼓作气,把第三辆车也解决了。

她掀开车帘,寻找那车位置,一眼之下脸色一变,道:“这么快!到琉璃坊了!啊!那辆车呢?”

“我们抄了近路,”耶律祁道,“既然确定对方要来这里,不如在前头等。”

景横波觉得这样也好,吁一口气,眼看夜市人群熙熙攘攘,心口不由发紧。

希望那两路已经被拦住,不然……

“你去通知百姓,今晚这里管制,让他们立即散开吧。”

“帝歌戒严令只有宫胤才有资格发布,需要军队执行。”耶律祁道,“我身边没有带过多护卫,也没带印信,去驱散百姓也没有效果。”耶律祁看她脸色正经,倒也不再随意,解释道,“今晚本来已经戒严宵禁,只是玉照龙骑和亢龙军都去查抄桑家隐藏在帝歌的大小势力了,御林卫出来得较慢,估计过不了一会,百姓们就都要散场回家。”

“太慢了太慢了不是早托人去通知了吗宫胤和御林卫gān什么吃的昨晚用力过度了吗……”景横波正咕哝,忽然听见前方一阵嘈杂声。

探头一看,是一队车马突然冲入前方夜市,那群人护卫衣衫鲜亮,横眉竖目,不断拿鞭子抽打那些四处行走的百姓。

“闪开!闪开!都督公子驾临,立刻回避!”

鞭子霍霍有声,百姓抱头躲闪,孩子的哭泣声和女子的尖叫声沸乱成一团,前方正是琉璃坊中心地带,有一条玉带河,河边红灯倒影,河上拱桥如月,向来是琉璃坊风景一绝,也是人流最集中的地方,来琉璃夜市的人,多半都喜欢到这里逛一逛,此刻桥下人群被驱散,攒成一团东奔西走,不住有人被撞惊喊,夜市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什么都督公子?”景横波柳眉倒竖,“这里能驱马吗?扰民!”

“哎,你可别急着骂,说起来这该算你亲信呢。”耶律祁忽然笑盈盈开口。

“啥米?我亲信?”景横波不可置信地回头。

“大都督,是亢龙军大都督,掌管亢龙军在帝歌一切事务,是宫胤的嫡系,你现在和宫胤jiāoqíng这么铁,他连听政都默许你去争取了,这亢龙军的都督,岂不就可以算你亲信?”耶律祁似笑非笑,话里也不知是揶揄还是感叹。

景横波依稀想起这位大都督,很沉默,一张黑脸极方正,如果用纸剪个月牙蒙脸上晒半个月,大抵可以冒充包拯,这样的人物一看就很正统,不正统也不可能得宫胤信任,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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