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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558)+番外

宗政惠眼中飘过一丝后悔,昨天是太忙了,她一心都在cao心今日的衣着首饰,言行举止,以及随身人的安排,单子也没有多看。下意识以为必然是回景阳殿,谁知道却安排在了这里。

此时再表现出什么来也是迟了,她淡淡一笑,道:“哦,哀家有瞧,这是忘记了。”

前头皇帝下了辇,蹬蹬蹬跑过来,亲自等在凤舆边,作势要搀扶她下舆。

宗政惠瞟一眼身后,后头还跟着康王、容楚、三公、中书令、六部尚书等一批重臣。之后在承御殿她还要升殿,和这批军国重臣说说套话,jiāo流jiāo流感qíng,以示优抚之意。这也是合理安排,她也不想拒绝,她离宫刚回,需要重新巩固威望。

“母后。”景泰蓝仰起四十五度天使角,对她展开天真呆萌笑容,“景阳殿还没修好,康王殿下说承御殿也不错,儿臣便让人给您安排了这里,您瞧着可合适?”

宗政惠一怔,承御殿是康王安排的?怎么可能?

康王脸色很难看——这满嘴胡扯的小子!

关于太后新宫的事qíng,皇帝倒确实询问过他的意思,但当时他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景阳殿没修好,王叔认为哪里的宫室适合太后暂时居住?他随口说,选个位置合适,通明敞亮的便好。哪里有说承御殿了?

但此时他也无法开口否认。只得扭转脸去。宗政惠回头淡淡瞧他一眼,笑道:“如此,多谢王爷费心。”

看见她眼神,康王就知道这多疑的女人,难免又犯病了。心中恼怒,也只得微微一躬,沉声道:“为太后略加cao持,是微臣的荣幸和福分。”

两人目光一碰,各自让开,宗政惠扶着景泰蓝的手,昂首往殿内走。

三公和容楚目光一碰,也各自让开,彼此眼神似有笑意。

殿内坐定,几句闲话,康王果然存了心思,随意陪了几句便说还有紧急公务。言下之意请求先告退,宗政惠瞟他一眼,淡淡道:“王爷请自便。”

康王急匆匆出去了,他是有心事,第一次朝会讨论内卫总统领人选,他提出的人选果然被驳,被驳的理由居然还是那人不孝,隐瞒父丧想避免丁优。这是不可饶恕的重罪。事后康王一查,险些气歪了鼻子,因为那人的父亲前阵子还好好的,突然死了,死亡的消息这做儿子的还不知道,不知怎的朝中却知道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其中必然有猫腻。康王吃了这个暗亏,一门心思要扳回一局,也没什么心qíng去理会宗政惠。

康王离开了,剩下的人,宗政惠瞧着也不顺眼,胡乱说了几句“近日多承各位辅佐陛下,日后还望继续匡扶我们母子”,得到三公关于她可以继续垂帘摄政的暗示,心中大定,也不耐烦再看见这些人,眼看天色已暗,便端了茶。

第526章 给她弃书(2)

景泰蓝便站起身来,带着众臣躬身告退,一副还有要事急于脱身的模样。宗政惠瞧见章凝和容楚悄悄jiāo换了一个眼色。

她眉头一皱,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在容楚最后一个即将转身的时候,忽然道:“国公请留步。”

容楚身子一顿,所有人都转身看她,宗政惠话出口就已经后悔,但此时骑虎难下,qíng急之下面上依旧镇定,款款一笑道:“听闻国公最近在为陛下寻找太傅,哀家对此有一点见解,想和国公商量。”又对景泰蓝道,“陛下你也留着吧,这可是关系你未来学识的大事。”

年轻皇后单独召见年轻重臣当然于礼不合,何况因为今天一切仪礼繁琐,全套做完,天色已经入夜,宫门即将下钥。容楚再不出去,就得留宿宫中,这又是一层于礼不合。但今日qíng形特殊,也不是太后夜间召人入内,再说皇帝也留下了。众人想来想去,实在也不太好说什么,只得一一施礼告退。宗政惠瞧着他们放松而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一捺。

天色已暗,承御殿里的灯火都已经点燃,宗政惠转头过去,吩咐:“多点几盏灯火。”

景泰蓝看看已经满室光亮的灯,撇撇嘴。

宫人们拢着灯火走来走去,夏季宫衣是淡huáng色,灯光照上去就成了白色。那些窈窕的女子,素衣软鞋,周身罩着一层淡huáng的光晕,毫无声息地,用宫人训练出来的轻俏步子走来走去。宗政惠瞧着瞧着,忽觉浑身汗毛倒竖,在宝座上侧转了身子,语气森冷地道:“这穿的都是什么衣服?宫中怎可穿素衣?还有这鞋子,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不像……”她住了口,将一个“鬼”字硬生生留在喉咙里。

容楚就好想没发现她的坐立不安,闲闲坐在一边,景泰蓝扬起眉毛,笑眯眯地道:“母后说差了。咱们宫中的夏衣,都是浅绿淡huáng啊。软底便鞋也是母后原先宫中的规矩,母后您不是有头痛旧疾吗,以前那种高底鞋子落地有响声,您嫌吵,早让改了呀。不过这事是母后您说了算,您不喜欢,明日便让织造司派人来安排重做就是,也就是多花费一笔银子的事……”

宗政惠急忙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勉qiáng笑道,“不必了。目下南方将有战事,军费耗资巨大,宫中正宜撙节,如何还能làng费?哀家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景泰蓝连点大头,“是呀是呀。多谢母后体恤。”

宗政惠低下头喝茶,眉头暗皱——这小猴崽子越来越jīng乖,真不知道这些话是他自己说的还是有人教。刚才险些就上了他的当。这要真让全宫宫人重新裁衣,明日她就会被三公弹劾不恤民生,奢靡làng费。

她低头喝茶,忽觉茶水里,似有白影一闪而过。她大骇,霍然抬头,头顶就是飞龙雕饰的巨大横梁,和攒宝珠的宝顶,哪来的白影?

她心砰砰直跳——以往她不信鬼神之事,但这些年,渐渐便有些暗室亏心。此刻身居承御殿,这颗心更加无法安宁。

眼看底下那两人事不关己姿态,她心中忽有念头一闪——莫非他们给自己安排了这里,就是要装神弄鬼,吓疯或者bī走自己?

这念头闪过,她浑身一震,背心瞬间湿了。

回头想想,回宫这事,皇帝答应得突然,做得慡快,还违背常规高接远迎。再想到回宫之后的种种,和此刻的时辰,越想心中越确定——他们就是要吓死自己!

心中一旦确定了是有人故意,确定了对方真正要玩的花招,她倒心安了。

不过如此。

装神弄鬼手段又如何?她也不是没有杀手锏!

反正皇帝总不能在今夜下手杀她,她今日在宫中出事,明日朝中就要生乱。宗政惠敢于回宫,自然不担心自身安危。何况她从永庆宫带回的内侍,也多是康王安排进去的高手,此刻都在殿外伺候着,无论如何,保她xing命还是能做到的。

她微微咳了一声,李秋容往她身边不动声色地靠了靠。她举起袖子挡住脸,喝茶,在袖子遮掩下,对李秋容悄悄说了一个字。

李秋容怔了怔,瞄了一眼容楚,神qíng似乎有点不以为然,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低下头,默默退到一边,趁着几人说话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退了出去。

他出去后,宗政惠放松姿态,当真和容楚谈起帝师的事,容楚也认真和她说,选了哪几位夫子,人品才学出身各自如何,只是他一边说,一边频频看外头天色。

天已经黑透了,一轮明月升起来,圆润光洁,清辉遍地。

宗政惠看见这月色,心中才隐约想起,今夜逢十五。

“国公想必担心宫门下钥。”她盯着容楚,笑道,“今日典礼太迟,想必已经够下钥。不过无妨,哀家记得先帝在时,国公经常留宿宫中。前殿耳房还有一间院子,是你专门下榻的场所。那地方靠景阳殿近,又有小门。等会皇帝安排人打扫妥当,国公今晚就在那将就一晚。”又对景泰蓝眨眨眼睛,“把小门一锁,那边有护卫。陛下就不用担心国公趁夜来刺杀您啦。”

她难得开句玩笑,景泰蓝哈哈大笑,又奶声奶气,十分欢喜地道:“母后,不用特地打扫啦。前阵子国公忙于商议国事,不及回府,他和三公,也有在那屋子暂住过,不妨的。”

宗政惠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笑得从容和蔼,“如此更好。”转头对容楚道,“如此你可心安了?”

容楚忙躬身辞谢,宗政惠不理他,只摆了摆手道:“既然留下了,咱们就慢慢谈谈。今儿月圆,咱们母子也算一个小团聚,一起用膳吧。国公也单列一席。”

容楚又谢。景泰蓝咬着指头,眼珠子骨碌碌的,看看宗政惠,看看容楚。表qíng有点犹豫地道:“朕……朕宫里……”

宗政惠眼神一冷。她没想到皇帝竟然不愿和她一起用膳。可她今晚必须要把皇帝留下来,因为不留皇帝,她就无法留下容楚。

少了他们,今晚的反攻计划可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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