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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201)+番外

西局全称就是“京西侦缉总局”,据说早先的西局总衙门在丽京西部,因此得名。

路过众人对两处匾额指指点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官衙的匾额凌驾于昭阳府之上。

太史阑不动声色,又慢慢踱了回去。

回到书房,她处理了几件事,经历已经将她需要的通达文字的师爷找来,太史阑把他带进内室,一字字口述,让他写了《北严沂河坝溃坝真qíng》,将发现沂河坝空虚直至大坝断裂其间,北严府的一切行为,都详细说了清楚。

关在门里一个下午,师爷出门时,两股战战,脸色苍白。

见过疯子,没见过这样的疯子!

刚刚才当个不大的官,就敢揭地方官府腐败,将和她平级的北严府上下人等,统统揭了个底儿掉!

光把北严府掀了个底儿掉也罢了,她难道不懂,但凡这种巨大亏空,集体贪污,中饱的绝不仅仅是地方官员的私囊,保不准还有行省的份,再保不准,还有更高的上头!

这一掀,难保不会是惊动天下死伤无数的巨案!

师爷抖着腿,白着脸,准备回家就递辞呈,打包行李回老家种地去。

跟着这样的女东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太史阑将他的惊恐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回头将折子仔细看了一遍,chuīgān墨迹,然后小心收起。

她没那么鲁莽,贸然就将这事捅上去,当初张秋的态度,一开始就透着敌意,之后行为有恃无恐,明显身后有靠山,沂河坝溃坝后,就算北严府救灾及时,那么大的事,毁了良田千亩,怎么会毫无处罚还有嘉赏?这要背后没有足够有份量的贵人相护,她死都不信。

何况这折子贸然递上,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只怕不仅扳不倒她想要扳倒的人,弄不好还要牵连容楚,毕竟是容楚当年主持建造这坝,去年也是他上书为修坝求来工程款。

涉及到容楚,太史阑不能不慎重。

她将折子先锁了起来,想等容楚回来再做决定,时机不成熟,做什么也是白用功。

她从内室出来时,发现外间有个睡美人。

司空昱竟然还没走,在她的外间短榻上睡着了。

这人一闭上他那光艳沉沉的眼睛,看起来就分外柔弱无害,榻太短,他身子微微蜷缩着,看起来有点憋屈,脸上神qíng却有他平时没有的平和,呼吸轻细,神容静谧。

看他的睡容,让人想起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

太史阑面无表qíng,用看一只猫或者一只鼠的眼光看他一眼,自己回到桌案前。

她提笔,濡墨,写字。

短榻上,司空昱睁开了眼睛。

有武功的人,不会在他人榻上沉睡,刚才他也醒着。

他知道自己安静下来时的杀伤力,在东堂,常有少女为他闭目那一霎不同风qíng惊艳,失控失态。

可如今,他明明感觉到太史阑停下,看他,然后走开,毫不犹豫。

他甚至感觉到太史阑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冷淡的,无qíng的,漠然的,像看一只猫或一只鼠,还不是她养的。

第191章 看着我的眼睛(2)

这种感觉让他微微恼怒,再也无法安睡,霍然坐起身,一眼看见太史阑专心写字。

她立在桌前,低头写字,背依旧是笔直的,huáng昏淡淡的光影下,她侧过来的半边脸,轮廓清晰。

她的侧面看不出一贯的冷淡神qíng,因此便能清楚地感觉到属于她五官的秀致和大气,很难想象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能融合于一个人的脸上,但此刻看起来却只觉得特殊的美。

司空昱皱皱眉,对这个一闪而过的“美”字有点排斥,却不由自主轻轻起身。

太史阑在专心写字,忽然感觉到身后淡淡气息。

不同于容楚的芝兰青桂香气,也不同于李扶舟暖阳青荇一般的gān净,这人的气息浓郁而又清凉,让人想起玉堂之中的翠尾竹,有竹的清雅枝节,却又染了人间富贵香。

她不理,继续写自己的。

身后那人却不肯安静,司空昱愕然的声音传来,“天哪!这么难看的字!南齐的女人,都不练字吗?我们东堂,仆妇的字都不会这么丑!”

太史阑杀气腾腾挥出一撇。

“这字哪里像女人写的,写这么大做什么。”司空昱肯定又在皱眉,“还有,你写的什么东西……”

“雷元,拿出去,迅速裱好做个匾额来。”太史阑将字jiāo给雷元。

雷元捧着纸出去了,很快做好匾额送来,匾额做了两个,很大,靠在两边外墙上。

“去挂到西局的墙上。”太史阑对司空昱一指。

“你凭什么指使我?”司空昱下巴慢慢抬起。

“占人家地方,喝人家茶水,坐人家椅子,睡人家短榻,却不付出任何劳动和感谢。”太史阑淡淡道,“我们南齐,从来没这种没品的男人。”

司空昱抬起的下巴顿住,随即慢慢放平,他用一种危险的目光盯视着太史阑,那样光影绮丽的眼睛,威慑地看人时,很有杀伤力。

太史阑泰然自若。

阎王这样盯着她告诉她还有一刻钟要死她也不会有表qíng的。

她会把人间刺在他身上试试。

片刻沉默,然后司空昱一言不发地扛着两道巨大的匾额出去了。

司空世子大抵心中有气,扛着两块匾额出门,左看看右看看,也觉得西局的金光灿烂大招牌很不顺眼,忽然冷笑一声,一跃上了西局门口旁边一棵老树。

随即他一手抓起一块匾,对着西局两边门楼,遥遥一掷。

“呼”一声,匾额从围观百姓头顶飞过,无声无息切入西局大门门楼两边,咔咔微响,陷入砖石之内三尺。

“昭阳府恭贺西局建成之喜。”他朗声道,“特赠匾额一副。”

百姓哗然惊叹——好惊人的臂力!看不出这么一个美貌男子,竟然有这样超绝的武功!

都纷纷抬头看匾额上的字。

上联:为百姓谋福利、争权益、保平安、送温暖。

“不错啊。”有人道,“真有这样的衙门么?西局?没听过啊。”

西局的探子们眯眼瞧着,眼神充满怀疑——太史阑也会歌功颂德?

再一瞧下联:享一切侦缉权、审讯权、优先权、处决权。

众人绝倒。

“什么衙门,侦缉权还在昭阳府之上?”

“有他们,还要昭阳府做什么?”

“还享有优先权处决权?那不是无法无天了么?”

有些稍有见识的书生在人群中摇头晃脑,“以上诸般权力,当属昭阳府所有,如今冒出个西局来凌驾于其上,这可不是好兆头,令出于一门方可约束,这岂不是要乱套了么?”

“这什么西局,听起来倒像前朝的那个秘密衙门‘血狱’。”有人在jiāo头接耳,“好像也是凌驾于各级部门之上,为皇家豢养,专门侦查朝廷乃至各地的官员以及百姓私密事,听说后来权力膨胀,狱卫为求功劳金钱,随意罗织罪名,栽赃陷害,搞得那是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也有人摸着下巴,惊叹:“这字谁写的?丑得人神共愤别具一格!”

“都在这里看什么?散开!散开!”一群西局探子气急败坏地冲出来,再也顾不得所谓形象,急急驱散人群,有人跃上门楼,试图去拔那匾额,可惜门楼上那点窄窄地方,无处落足也就无法使力,西局的人轮番爬上去,也无法将匾额取出来。要想取就得拆门楼,但向来衙门风水有讲究,随意拆门楼这是大忌。

眼看两个歪七扭八的匾额,树在西局正门上方,来往的人指指点点,昭阳西局迅速成全城笑柄,西局探子们气歪了嘴。

气歪了嘴的同时也暗恨乔雨润——就是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非得搞什么扭转西局形象,取信于民,筑基于民这一套,也不想想,民众天生对西局这样的组织有恶感,何必费这事?再说这些屁民算什么?不听话,手指一碾不就成了?

乔雨润闻讯也已经赶了出来,立在门前粉面煞白,她感觉到众人不满的目光,眼神威棱四she一扫,众探子都低下头去。

探子们不敢当面抗争,都知道这位女指挥使虽然是副职,但因为受太后信重,其实才是西局最主要的当家人,而且这女笑面虎看似可亲,下手却极辣,但凡反对她的,表面上没有任何处罚,但没多久,这人连同他的家人就会失踪,谁也找不着——这才是最可怕的,酷刑峻法,会让人畏惧,但神秘未知的结果,才最让人恐惧,因为不知道,所以放任想象,没有边界。

乔雨润虽然压住了手下,心中焦躁依旧不减,这些蠢蛋哪里懂她的深意?西局是先帝时期,先帝应太后建议建立,但先帝时期,并没有重用西局,反而因为三公和朝中一些显贵的反对,让西局坐了多年冷板凳,直到太后垂帘听政,西局才红红火火发展起来,而太后听政后,西局的存在,便受到了更多阻扰,朝中反对更烈,太后垂帘未久,也不能完全不理会众臣意见,当即解释说,在各地开办西局分局,目的是建立从上到下、有效完整的监督衙门,避免朝廷天高皇帝远,对地方监督不足,导致贪腐滋生不绝,西局断然不会对普通百姓和正直官员下手,建立西局,是目光长远,利国利民的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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