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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93)

水下并非漆黑一片,前面不远处隐隐约约有灯光指引着几人游过去。到了近前,才看清是一个气死风灯,橘huáng的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方才接应他们的骁骑将风灯摘下来,将一侧的岩石推开一条fèng隙,几人忙闪身而入。

谁又能想到,这龙吟湖下,竟有通往帝陵的暗道呢。而这里,为何又会有这么一个密道呢,秦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石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水道,湖水随着他们一道涌了进来,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这是一道以机关控制的石门,制作得很jīng巧,闭合之后,四周和岩石完全吻合,湖水根本无法渗入。

水道下积满了水,水道又极其狭窄,秦玖摸着岩壁,踩着水洼,慢慢向内挪动。方才下水,她身上的衣衫全都湿了,原本就很紧身的衣衫,此时湿漉漉全部贴在身上,湿冷黏滑得极不舒服,胸口冰冷的凉意能冷到心里去。她打了个哆嗦,倘若早知道要下水,她应该再带一件衣服的,原本就怕冷,不知对她的身体有没有影响。这一次回去,应该到温泉里再多修习几次补天心经了。

几人挤过狭窄的水道,前面又出现一道石门,领路的那个骁骑启动机关打开了石门,回首对秦玖和颜聿道:“这道石门,只有在外面才能打开,等你们一会儿出来时再来开门。你们进去后,沿着甬道直走就行。”说着将手中的风灯递到了枇杷手中。

枇杷提着灯率先走了进去,秦玖和颜聿也跟了过去。

墓道内没有风,重重的黑暗包裹着寒冷弥漫了过来,似乎是来自于地狱的无数冤魂在四周飘动。风灯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脚下的青石地转,此外所有的光芒都被黑暗吞噬了。

他们沿着甬道走了不知多久,前面甬道里出现了一道身影。他手里也提着一个气死风灯,正是袁霸。

几人快步走了过去,袁霸提着风灯看了看颜聿,面庞上表qíng冷凝。隔了好久,他方开口慢慢说道:“今夜助你们几人到帝陵,是我一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冒险。可我不得不做,因为我要知道真相。严王,你现在在帝陵,你敢对着你父皇的陵墓,对着你颜家的列祖列宗发誓,你父皇他不是你毒死的吗?”

颜聿并不急着回答,目光如锥,在袁霸脸上缓缓逡巡着,看得能让人心中发毛,就在秦玖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却忽然展颜一笑,笑容散漫轻狂,端得是暧昧而玩味,“袁大统领,你觉得一个八岁的孩子会去毒死宠爱他的父皇吗?”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沉痛和愤怒,反倒轻飘飘的,好似在叙述别人的事qíng。

袁霸盯着颜聿,冷冷道:“那么,请你问一问你母妃,是不是她?倘若不是她,问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颜聿浅笑着道:“我会的。”

袁霸又道:“你们只有两柱香的时辰,没有工夫叙旧,问清楚就请快些出来。当我打信号时,你们若不出来,就会有危险。”

颜聿并没有问危险是什么就随着袁霸走了过去,秦玖却有些疑惑,但没有工夫去细问,因为很快就走到一座墓室改造的石室前。

颜聿的母妃,先帝最宠爱的静妃,就住在这间石室里。

秦玖难以想象,一个活人能在墓室里生活十几年却还活得好好的,没有被bī疯,没有变呆傻,真的是不可思议。

墓室门前没有人,很显然,伺候静妃的宫女都已经被袁霸支走了。

颜聿静静站在墓室门前,秦玖看到,他的手在不可遏止地颤抖,而他,还以为她没有察觉,竟朝着她不在意地笑了笑。可秦玖分明看到,他漆黑的长眸中,那一抹惶恐和期待,竟像是一个孩子的目光。

无论他掩饰得多好,他还是一个期待见到母亲的孩子。

秦玖伸出手,将他颤抖的手握住了,伸出微带薄茧的手指捏了捏他的手,嫣然笑道:“严王爷,难道你也会怕?”

这略带讥嘲的语气让颜聿的手奇异般地不再抖了,他淡淡扫了秦玖一眼,甩开她的手,眯眼笑道:“笑话,本王我何时怕过?”

他推开门,两人一道走了进去。

这间墓室地面和墙壁都是由玉石砌就的,反she着烛火的光影,看上去很是明亮。里面生着火炉,并不冷。但是,秦玖一进去,第一感觉就是凉,凉冰冰的,没有人气的凉。

这座墓室,有桌有chuáng有几,但是,就算改造成了居住的屋子,但还是给人一种棺木的感觉。

一个女人坐在地面上,埋首在掌心,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垂直下,露着雪白后颈,显得一双肩膀消瘦而荏弱。藕荷色罗衫轻委于地,长发垂在地面上,和白玉地面上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这墓中的岁月,悠长的岁月,一个女人,守着自己的影子。

颜聿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地面上的女人。

女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慢慢抬起了头,仰望着站在门口的颜聿。

烛火的微光照在她脸上,她那张脸,苍白而细腻,却美丽至极。jīng致的眉目,天然静好,如描如画。就像绽放在黑夜里的花,在夜色来临时悄悄绽放,静婉而华美。

或许是上苍的眷顾,墓室的岁月好似凝固了一般,并没有赋予她苍老的皱纹。

她看着颜聿,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很平静,并没有意外或者惊异,似乎,这么年,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似乎,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到。他们两人离得不远,不过是短短的十几步,但隔着的却是十五年的光yīn。

隔着十五年的光yīn,母子俩对望着。

到了最后,静太妃的目光忽然变得急切起来,那目光是灼灼的,殷切的,似乎眼睛里也伸出了手,要急切地拉他进去。

颜聿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张了张嘴,吐出了一个字:“娘。”

她是他的娘。

没有了令人艳羡的身份,她不再是他的母妃,她只是他的娘。

静太妃的眼泪淌了下来,她伸出手,说道:“聿儿,你长大了。”

颜聿大踏步走了进去,一把抱住了静太妃。静太妃虽然是他的母亲,但个子娇小,瞬间就淹没在他的怀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唯有泪水纵横,诉说着十五年的牵挂。

秦玖闭了闭眼,转过来头。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静太妃的声音,“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

是啊,她错过了颜聿从八岁到二十三岁十五年的时光,错过了他从一个孩童成长为一个男人的过程,错过了他的悲伤,欢乐,错过了他的一切。

或许,她日日都在盼着他会来看她,这份漫长的等待,就是她熬过黑暗冰冷的墓室生涯的动力。

母子俩细细地说着些似乎不相关的话,哪怕回忆的是一些伤痛,也让这屋内不再那么冰冷,有了一丝生气和活力。

秦玖凝眉倾听着,她实在不忍心在此时打断他们,可她想起了袁霸的话,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两柱香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袁霸方才提到了危险,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可她明白,袁霸不会胡说的。

秦玖轻轻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颜聿。静太妃听到响声,似乎这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望着秦玖,丽目忽然一亮。

“聿儿,她是……她是谁?”静太妃抱着颜聿的手一松,她转身朝着秦玖走了过来,她的目光温柔地打量着秦玖,从她的眉眼开始,一直往下,来来回回打量,看得秦玖心中发毛。

“这孩子,生得当真是好。聿儿,她是你的王妃吗?你带了你的王妃来看我吗?你都娶了王妃了吗?你真的长大了。”静太妃的话语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浓浓的欣喜。

儿子带着媳妇来探望她,她自然是欢喜的。

虽然是一连串的问话,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秦玖囧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静太妃会这么想。难道,她脑门上刻着颜聿之妻?

“静太妃,你误会了。我……我……”秦玖正要出口拒绝。

颜聿却微微一笑,接话道:“是的,娘,不过,她还没过门,脸庞薄,会害羞的。”他说完,便漫步走到秦玖身侧,伸出手臂揽住了秦玖不盈一握的腰肢。

秦玖听了颜聿这句“脸皮薄,会害羞的”,忍不住有些恶寒,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他经常说她“妖女无耻”的。

她默默抬头,正对上颜聿微眯的俊眸,眸里隐有祈求。说起来,这一次回京后,秦玖还是第一次看到颜聿对她展露这种祈求的小眼神。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静太妃已经笑靥如花了。她将手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镯褪了下来,递到秦玖面前道:“孩子,你们大婚,我怕是不能去观礼了,这只玉镯,是娘的一份心意。日后,你和聿儿,一定要相亲相爱,白头偕老。”说着,她眼中又有泪滴了下来。

秦玖不想要的,这是静太妃给儿媳备的见面礼,她这个假冒的自然不能收。而且,这个镯子翠鸀翠鸀的,水头极好,一看就不是凡品。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可不敢收。但是,静太妃哪里容得她拒绝,她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将玉镯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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