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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199)

颜夙跪倒在地,他也没有哭,可是那双凤目中,却满含了悲伤。

众人凄声喊着万岁,悲声一片。

只有静太妃静静立在那里,此刻,在众人中,她的表qíng是最宁静的。她好似早就料到了有这一日,也或许是因为,在帝陵中待太久,她早就看破了红尘,对生死已经看得很开了。

她静静对着半塌的房屋,目光最终停留在庆帝的脸上,低声道:“一切,都已结束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被风一chuī就消散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娴妃、惠妃和庆帝的恩怨,终于伴随着庆帝的死亡,而结束。

庆帝驾崩的消息当日便在丽京城传开,对外只说是寺庙失火,救治不及。所幸,这些日子,榴莲和颜聿一道执掌朝政,朝中倒是并没有发生变乱。根据庆帝遗诏,榴莲被立为皇太子,在颜聿的辅佐下,开始正式监国执政。娴妃入了牢中,坦然接受她应该受到的惩罚。

接下来数日,便是庆帝的葬礼,京中禁一切丝乐,处处缟素。颜聿和榴莲自然是最忙碌的,秦玖倒是闲了下来,可是,她的一颗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她没有去天牢中探望颜夙,到了此刻,她已经觉得自己无颜再去见他。她也没有去看颜聿,他为了她误杀了庆帝,她在他面前,似乎是不合时宜的,本身就是一个打击。尚楚楚的伤qíng已经基本稳定,只需要细心养着。尚思思和岳敏便带了她离开了大煜,回了云韶国。秦玖和枇杷便回到了秦府。

半月后,一个噩耗传了过来。

静太妃自缢。

听闻这个消息,秦玖在府内再也待不住了。她乘马车去了严王府,却听府中下人说,颜聿去了帝陵。静太妃大半生都居住在帝陵,默默无闻居住了十几年,到头来,当她终于出了府后,却还是选择了到帝陵去自缢。秦玖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先帝,还是为了庆帝,这件事,或许只有静太妃一个人知道。

出城后,天空便飘起来雪花,虽不大,但铺面的寒风中夹杂的细碎冰凉,扑到脸上冷到了心里,让她一瞬间清醒如初。她很想快一点见到颜聿,她知道她或许是做不了什么,但是她非常了解他此刻心中的痛苦,好不容易将母妃从帝陵中救出,却再一次重新失去了她。

快到帝陵时,秦玖拉住了马的缰绳,一阵疾风chuī过,迎面刮来大片雪花,举起袖子遮挡的瞬间,她看到了颜聿的马车。

马车停在龙吟湖畔,颜聿靠在马车一侧,面朝着帝陵,背影高大而落寞。

远处青山隐隐,愈加巍峨壮丽。龙吟湖已经结了冰,闪耀着寸寸寒光。湖畔一侧的树木,覆了薄薄一层霜雪,看上去好似披了一层银装。

旧地重游,总是有一些你试图要忘记却也忘不掉的往事,在这一刻纷沓而来。她望着那抹炫黑色的背影,记起她便是带着他从这龙吟湖中,见到了他的母妃。也记起在这龙吟湖中,她走火入魔,是他渡气给她。还记起,在山上的山dòng中,是他用正派玄功压制住了她的走火入魔。

秦玖将马儿拴在一侧的树上,漫步朝颜聿走去。

“你来了!”仿若早就知晓秦玖会来一样,颜聿声音低哑地说道。

细碎雪珠盈面,迷了双眼,秦玖凝视着颜聿苍白憔悴的面容,一颗心似乎狠狠抽了一下。

“我来,原本想见静太妃最后一面。”秦玖心中一阵绞痛。

她记起,静太妃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欣喜而欢悦的表qíng,她拉着她的手,给她戴上那只玉镯。那是她自来到京城后,第一次感受到的来自于长辈的温qíng。

“昨日,她还亲自做了我最爱吃的膳食,而今日,她便去了。是我没看好她,这些日子我的确很忙,没有好好陪她,我若能多陪陪她,或许,她就不会去了。”

“不是你的错!或许,有时候,去了反而对她是一种解脱。”在秦玖看来,活着,对静太妃确实是一种折磨。当年,虽然她是被庆帝qiáng迫,可她还是觉得对不起先帝。

颜聿回首问道:“我母妃送你的那只玉镯,原本摔碎了,不知你后来是扔了它,还是保留了。倘若是扔了,就算了,若是还在,可否将碎片还给我?也好让我留个念想。”

秦玖怔了一下,未料到他竟是向她再次讨要玉镯。她记得,当日他说过,“就算是碎了,也还是你的。”

她没说话,停了下道:“我还留着。”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现在想想,觉得应该告诉你。”颜聿慢慢说道。

☆、197章 生死无话

“当年,素素的绣楼失了火,当时,我被皇兄囚禁晚了一步,到了那里,只看到一具枯骨。当时我以为素素不在了,很快就听说,夙儿先我一步去了那里。他消息封锁的很严密,我并不知他是否救出了人,但是,我看到他依然如常上朝,并不显得多么悲伤。我便猜到,他或许已经救出了素素,那一具枯骨,并非是素素的。果然,被我暗中查到,当日他救了一个女子出去,并且带她秘密疗伤。但是,我一直没查到他将她带去了哪里。但从那时,我便猜测,素素没有死。这三年来,他也没有明显对谁表示出好感,直到去年底,他忽然对苏挽香展开了追求,我便暗中调查了,才晓得,这个苏挽香并非苏相之女。我那时,便以为他是素素,所以,在祈雪节上,我用牡丹花试探,晓得她和素素有几分相似,我并不肯定,因为看起来,她是失忆了,我不知道,失了记忆的素素,会不会还是这样。”颜聿背着身,他虽是和秦玖说话,但目光扫向的却是遥远的雪野。

“我当时确实以为她便是素素,是夙儿救了她,那么便让夙儿和他在一起,或许是对的。可是后来,我很快便发现她不是素素。可是,夙儿似乎并没有发现,或许是因为是他亲自从火场中将她救出来的缘故。”颜聿慢慢转过身,这一次,目光终于凝注在了秦玖身上,只是他的目光,却让人不忍直视,“我告诉你这个,只是要说,夙儿从来没有对白素萱变过心。他始终爱的是她。也许,白素萱和他,就是上天注定的一对,而我,对白素萱只是一厢qíng愿。”

这句话,让秦玖心中一震。

当年,她就觉得苏挽香和她有些相像,起初,她以为,颜夙喜欢她,是因为她和苏挽香像,因为那时,她还以为,苏挽香就是苏青的女儿,颜夙早在去苍梧山探望她母妃开始,就已经喜欢上苏挽香了,爱她只不过是因为利用。后来,她隐约知道,苏挽香是在模仿她。那时候,她也只是自嘲一笑,倘若颜夙因为一个人和她相似就爱上了她,那这份爱也不过如此。如今,她才晓得,原来,他对她,他一直以为苏挽香就是她。

颜夙竟然当苏挽香是她!

回到丽京城后,她和颜夙之间的一切过往,在脑中一幕一幕闪现。

那一日,他在玲珑阁夺花灯,她一直以为他是拿她的东西去讨好苏挽香,却原来,他是在用花灯试图唤起苏挽香的记忆。

祈雪节上,他送给苏挽香的芍药衣,原来是在实现他曾经给她的诺言。

镜花水域,苏挽香受伤,原来,他是当她受伤,所以才会对着以为是凶手的她,说出那样的狠话。

原来啊原来……

那些曾经伤她至深的行为和话语,到得最后,却都是他深爱她的证明。

秦玖闭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忽然酸涩至极。

这种复杂的感觉,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抬眼去看颜聿,却见他正低头看她,而当她抬起头来时,他却又将目光迅速移开,再次凝视着覆了雪的水面。

那里白茫茫的,什么也没有。一如,此刻,颜聿的心,空茫茫,冷寂寂。“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就是白素萱的?”秦玖忽然问道。

颜聿一开始也当苏挽香是白素萱,可是他后来知道不是。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晓她是白素萱的?

“很早了,不过,现在说这个,似乎没必要了。”颜聿的声音透着无边的寂寞。

没必要了吗?

“那你为什么,忽然告诉我,颜夙一直在当苏挽香是我?”

颜聿没有说话。

其实,秦玖知道问也是白问,他是不会回答的。但是,就算他不说,秦玖也知道了为什么。

她轻轻笑了。

她随着颜聿的目光也望向前方,低低说道:“这天真的好冷!”

“是啊,天真的冷了!”颜聿接着说道。

良久无言。

两人隔着一棵树,站在风中。

雪花飘得越来越急,不一会儿便将两人的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再一次踏入到天牢之中,秦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角的泪痣若一朵曼珠沙华般妖艳地绽放。

天牢里依然黑暗,日光从寸许大的窗口照进来,墙壁上森森然都是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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