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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112)

那女子捂着双眼,早跌跌撞撞地扭身跑了。其他人见状,悄没声地后退,然后狂奔而走如见鬼魅。不过一瞬间,走廊内除了秦玖枇杷和那小厮,一个鬼影都见不到了。

秦玖莞尔,这些人,当真还不禁吓。

小厮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秦玖,战战兢兢施礼道:“九爷,请……请进!”

秦玖淡淡哼了一声,摇着手中的花绷子,方要说话,小厮已脚下生风,溜之大吉。

后台内颜聿坐在妆台前,一女子正在为他卸妆。这女子自己也是勾了脸的,秦玖一看她勾画的模样,竟是方才戏台上演李飞心上人那位。秦玖再细看她的眉目,竟是认了出来,原来竟是无忧居颜聿的老相好盼馨。

“原来盼馨姑娘不光是无忧居的第一红牌,还是这凤鸣阁的名角儿啊!”秦玖淡然轻笑,眸光灼灼。

盼馨温婉一笑,“九爷说笑了,我哪里称的上凤鸣阁名角儿。虽然我出身戏班,但唱功并不好,后来不幸到了无忧居,多亏遇见了王爷,他知悉我爱唱戏,便让崔妈妈准许我偶尔来这里串串戏。”

原来盼馨和颜聿一样,偶尔可以到这里串串戏的。

“方才九爷可是耍威风了!”颜聿瞥了秦玖一眼,还不曾卸掉的半张脸庞,英姿飒慡得让人无法言说。

原来,他在里面竟听见了方才外面的动静。

秦玖低头瞥过自己手中的花绷子,笑靥如花,“这当恶霸的感觉,真是不可言喻的美妙。”

颜聿接过盼馨递过来的锦帕,沾了水,将脸上油彩细细擦掉,侧首对她笑道:“那是自然,本王早就体会到了。”

那一双幽深绝美的凤目,方才还在戏台上李飞的故事了演绎着别人的悲欢离合,此时,却穿过迷离灯光,满室萧索,朝着秦玖凝视而来。

只不过片刻,李飞那满身寂寥一腔悲愤在他身上竟消失殆尽,不带一点余韵。

当别人还流连在戏里时,这个罪魁祸首却早已脱身而出,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睥睨着你。

秦玖觉得,要说天下第一凉薄冷漠之人,只怕是颜聿莫属。

要说天下第一会演戏之人,也是颜聿莫属。

“九爷,今晚怕是不能请你吃酒了。”颜聿将锦帕扔到盆中,懒懒靠在椅背上说道。他此时已经脱去了盔甲,只着一身白袍,看上去很是闲适。

秦玖的目光掠过颜聿的双腿,不动声色一笑,“天色已晚,怕是酒楼也关门了,再说,我方才看了这么好的戏,吃不吃酒倒无所谓了。”

颜聿眯眼笑道:“那可不行,总归是欠了九爷一次。改日定会补上的。”

秦玖嫣然笑道:“那我就等着了。天已晚,这就告辞了。”

随着秦玖的离去,凤鸣阁的后台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颜聿原本漾满了笑容的脸慢慢沉了下来,修眉一蹙,伸手掀开了衣襟,将里面的里裤向上挽高。

只见双腿之上,一大片青紫,有些地方,还渗出了血丝,显然是方才铁滑车所压。

盼馨秀眉一凝,手中拿了膏药,“王爷方才到底是怎么了,从来没有出过的岔子,向来只是假意被压,何必要这么实打实被压住。方才,班主也极是担心。”

凤鸣阁之所以出名,还因为这里有一个很出名的唱戏班子常年在此,就是回chūn班。回chūn班许多年前,是在大煜国四处奔波演戏的,并没有固定之处,自从几年前到了丽京后,倒是在这里的凤鸣阁固定下来的。

颜聿面无表qíng,淡淡说道:“盼馨,回去!”

“可是,王爷你的伤……”盼馨不太放心地说道。

颜聿清冷一笑,“这也算是伤吗?”

盼馨不敢再反驳,将膏药递到了颜聿手中,施礼告退。

颜聿将膏药糙糙抹在伤口上,慵懒倚进靠椅,长眉入鬓,薄唇微抿,凤目中散发着冷酷嗜人的残忍,只那张脸,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淡淡的灯光映照在屋内衣架子上色彩斑斓的戏服上,一室的光华潋滟。

窗外有夜花初绽蕾,疏影横斜,婆娑映上纱窗。

风拂,暗香幽浮。

☆、第115章 你当本当王是沙包啊

秦玖出了凤鸣阁后,才发现身上还披着颜聿的披风。方才在包厢看戏时,原本已经脱下来,去后台看颜聿时,觉得有些冷,便顺势又披上了,方才一说话,竟是忘记还给他了。秦玖让枇杷在凤鸣阁外等着,自己又折身返了回去。恰遇到盼馨从楼里出来,她竟连妆都没顾上卸,就匆匆出来了。

秦玖心中一动,闪身躲在了楼梯拐角的yīn影之中。不知为何,她此刻不太想和盼馨遇上。盼馨并没有看到秦玖,她从秦玖身前不远处漫步下楼,戏园的迷离灯光侧照到盼馨的半边脸庞上,那脸上胭脂红粉,遮住了表qíng,但那双秋水般的瞳眸中,明显有丝哀伤。

秦玖觉得,盼馨的哀伤,大约是来自于颜聿。她刚才出来时,其实就看出来颜聿不对劲了,因为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一直没有动。方才看戏时,当颜聿扮演的李飞被铁滑车压在戏台上时,秦玖就觉得颜聿可能会受伤。铁滑车虽说是道具,但还是有些斤两的,被直接砸在腿上人肯定受不了,何况,颜聿的武功也不咋地。秦玖觉得颜聿应该是伤到了,所以也没多说便径自离开了。

如今看到盼馨这个样子,秦玖感觉自己没猜错。但是,让她意外的是,这个时候,盼馨不是应该在颜聿身边伺候的吗,怎么这就离开了?莫不是颜聿的四大美人来了?说起来,颜聿出行,不是美人当道,便是侍从如云,排场极大的。

秦玖上了楼,走廊间静悄悄的,她方才的余威还在,到了此时还无人敢来这里,颜聿的侍从也不知被他打发到哪里去了。

秦玖推开了屋门,在颜聿方才坐的椅子上,没有看到他。只有一盏孤灯,在屋内灼灼燃烧。

她环视一周,没有看到颜聿,便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搭在他方才坐的椅背上。夜风有些大,呼啦啦地chuī过来,将窗户chuī得咯吱作响。秦玖不自觉朝着窗户望去,这才发现梨木镂空的排窗全部敞开着,而颜聿就坐在窗台上。

他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头低垂,双手抱着膝。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尽管头顶已经绾了一个漂亮的髻,但披散的青丝还是长及腰际,随风飘dàng着。

灯光在他乌发上镀出一层橘huáng的光,好似在水墨画中添了飞金的一笔,又好似在悲怆的人生中注入了一碗辛辣的酒,开出来大朵寥落的花。

悲怆、辛辣、寥落……

秦玖很奇怪自己竟看着颜聿的身影,想起了这样的字眼,她感觉他又回到了戏里李飞的角色,和方才面对她时的凉薄淡漠截然不同。她原本以为,颜聿受伤,或许是意外,但此时却觉得,或许不是意外,也许,是他故意受伤的。看来,苏挽香和颜夙的婚事,还是让他很受挫。

或许,他只是用身体上的痛来缓解心中的痛。

秦玖淡淡冷笑,这招没用,她早就试过了。

想用身体上的痛来缓解心中的痛,只能是痛上加痛。

“泪珠儿又回来做什么?”颜聿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唇畔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倨傲而灿烂。

秦玖看着颜聿有些无赖的笑容,秦玖心中只浮上来一个想法,那便是:此人真没白学戏,乃是戏子中高手中的高手。

这变脸的功夫当真是高。

秦玖淡淡一笑,嫣然若花,“我来还你的披风。”她其实有些不悦,就他们两人时,颜聿老喜欢称呼她泪珠儿。她多次反对,他多次不答应。如今,她也习以为常了。

“这夜间风冷,九爷披着就是了,何必再还。”颜聿懒懒说道。

“我可不敢欠判官的东西,为一件披风被抓到yīn曹地府可就不值的了。”秦玖促狭地说道。

颜聿闻言,仰面大笑。

他的嗓音本来低醇而魅惑,但笑声朗朗,嗓音浑厚,听起来是似乎是真的高兴。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如水泫然的笑声,仿若濯濯清流,在原本沉闷的室内dàng开。

大约是笑得高兴了,忘记了腿上的伤,颜聿翻身竟从窗台上跃了下来。足下顿时一软,站立不稳。秦玖原本离颜聿并不近,见状疾步走了过去,想要扶他一把。

窗台边,竖立着一个戏服架子,秦玖不小心碰在了架子一角,那架子顿时开始摇摇yù坠。另一边颜聿一个站立不稳,gān脆整个人撞在了架子上。

于是,戏服架子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成功地倾倒在地。

那上面除了五彩斑斓的戏服,还挂着一些头面,如此被撞翻,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络绎不绝。及至声音停歇,再去看地面,只见得满地华衣潋滟,彩珠流转。

两人面面相觑。

一高昂魅惑一低雅妖娆的笑声同时在室内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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