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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梦留痕(81)

"你怎么看?"欧阳昭将一叠报纸推到叶冠语的面前。

叶冠语根本睬都不睬,雕像似的脸上没有一丝表qíng,他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只ZP打火机,机身泛着幽暗的金属银光,他"啪"的一下按燃打火机,那簇幽蓝的小火苗摇曳几下,又被他熄掉,再按燃,又熄掉……"我倒想知道你怎么看,欧阳大律师。"良久,他才说出这么一句。

欧阳昭挪了挪肥硕的身躯,端起最爱的咖啡,笑了笑:"那你是想听我作为律师的意见,还是我个人的意见呢?"

叶冠语抬眼看他,唇边漾起笑意:"愿闻其详。"

"好,我先说我作为律师的意见。"欧阳昭推推宽大的黑框眼镜,"很简单,也毋庸置疑,不放弃!费了这么多年的劲儿,不能因为林老头子的一个烟幕弹而半途而废,这在兵家是大忌。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深邃,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冠语,如果我作为个人,意见可能刚好相反,我想还是算了吧,都斗了这么多年,他们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我们何尝又不是心力jiāo瘁,我们努力这么多年无非是讨回一个公道,现在公道回来了,林老头子自首就是还了我们一个公道。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而无论再怎么对林家穷追猛打,冠青都活不过来了,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虽然很残酷……林仕延这次不仅承认了做伪证的事实,还供出了自己的亲儿子,可谓是大义灭亲,你想想这个后果,他是公众人物,是名人,这次可算是身败名裂了。而且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包括他的儿子,一旦被定罪,可能会处以极刑……所以我想问你,冠语,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如果你真的把他们林氏整得破产,可能会有数千无辜的人失业啊……"

"你刚才说什么?林希会被处以极刑?"叶冠语敏感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字眼。欧阳昭点点头:"没错,如果定罪,他就必须承担刑事责任。"

"那杜长风呢?"

"他也一样,但顶多只是关个几年,林希就不一样了,故意杀人罪啊,他能洗得掉吗?"

叶冠语摇摇头:"他肯定不会承认,会狡辩,说是正当防卫,或者过失杀人。"

"当然,他不会束手就擒。"欧阳昭放下咖啡杯,扬扬眉说,"但是我有个重要证人,可以让他原形毕露。"

"哦?"叶冠语来了兴致。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我的调查有了重大突破,当年参与行凶的除了林家兄弟和舒家的长子舒隶,还有一些是他们的同学,出事后那些人大多被林家重金封了口,其中有个叫吴明的,不仅被重金封口,还被林仕延以资助其上大学为名遣到了外地,直到前两年才调回来。"

"为什么把他遣到外地?"

"因为当初只有他一个人拒绝做伪证,这个人算是有点良心,林仕延花了很多钱收买他的家人,让家人做他的工作,当时他也就十七八岁,大人说怎样他也就只好听命。林仕延担心他日后翻供,就以资助的名义让他去外地读大学了,他的家人当然求之不得。但是现在他的年纪不小了,我找他谈这件事的时候,他眼眶都红了,说这些年心里一直不好过……"

"这个人现在在哪?"

"就在离城东城区税务局工作,好像是当个什么小官。他是当年那件血案的直接目击人,他说他亲眼看到林希把刀捅进冠青的胸口,像发了疯似的,就是那一刀让冠青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畜生!"叶冠语夹着烟的手颤抖不已,一提到弟弟的惨死,他就无法控制qíng绪,那已然是他不可触碰的伤疤,一触及就鲜血淋漓。他扬起手,发着抖,一字一句,透着杀气:"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稳住那个证人,一定要让他出庭作证,哪怕是倾家dàng产,我也要那个畜生血债血偿!"

欧阳昭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办妥的,吴明已经答应作证,就看他到时候变不变卦了,因为一旦确定他出庭,难保林家不会背后运作。林仕延是不会了,他已经自首,我担心的是林希,他可比他老子狠毒百倍都不止。"

叶冠语眯起眼睛:"没错,他才是我真正要对付的人。"

"那杜长风呢?"

"他?"叶冠语呼出一口烟,叹口气,"说实话,我都不敢动他了,舒曼住院就是因为他,舒曼的病qíng……"

"你还真是个qíng种。"欧阳昭不无调侃。

"没办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哪怕是刀枪不入的金刚之身,都有软肋,舒曼--就是我的软肋。"

"不过说实话,我对杜长风这人的印象不错。"欧阳昭又端起咖啡,看着叶冠语说,"林家的人,我还只待见他,因为他不虚伪。听说这次鉴定,他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有过jīng神病史,还要专家组还他清白,你说有这样的傻子吗?一旦确定他没有jīng神病史,不就证明他当年是伪装jīng神病人吗?"

"他真这么说?"

"没错,他就是这么跟专家组说的。但是他说的话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因为疯子从来不会说自己是疯子,得根据他的举止和思维从医学的角度来分析论证,法院调取的病历是根本没有突破口的,林家不会让我们在病历上寻找到破绽,哪怕林仕延现在自首,其他人不承认也没有办法,必须有确切的证据……"

"那鉴定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可能还要过阵子。"

叶冠语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吕总管的轻叩:"董事长,我可以进来吗?"听声音似乎很急。"进来吧。"叶冠语答。吕总管推门而入,拿着一个文件袋,直接放到叶冠语跟前:"刚刚送来的,您的身世有眉目了。"

"什么?"叶冠语一时没反应过来。

吕总管答:"我是说,您的亲生母亲有下落了。"[=BWW][=BT1(]

组曲二决裂[=]一连数天,振亚大厦的门口,包括紫藤路的林家大宅外聚集了大批记者。林仕延的自首将整个林氏集团及其家族推向舆论的风口làng尖,振亚股票已经连续数日跌停。检察院也已立案调查,很多在位的和退位的都被牵连其中。林仕延成为千夫指,被家族成员骂,被股东骂,被媒体骂,被民众骂,更被妻子骂,被儿子骂……只是他在走出这一步时,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按常规,他自首后会被公安机关收审,但考虑到他年岁已高,而且案件已过去十多年,涉及面广,案qíng复杂,公安机关暂时没有羁押他,但对他进行了详细的笔录,并限制他离境,准备随时接受司法部门调查。待案件移jiāo法院后,再进行公开审理。于是林仕延得以暂时回家,为了避开舆论的gān扰,他搬到了桐城的一处私宅居住。公司的事他也不管了,都jiāo由董事会其他高层管理。

林希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林仕延自首的第二天他就委托律师在《离城晚报》登载启事,宣布与林仕延断绝父子关系。

短短的一则启事,不过数十字,彻底斩断了父子间的最后一点亲qíng维系,林氏父子的恩怨也因此轰动离城,成为街头巷尾最热烈的谈资。林希一不做二不休,启事见报的当天又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退出林氏董事会,并辞去振亚集团总经理以及仁爱医院副院长的职务。

随后,他又以个人名义宣布即将成立一家投资管理公司,注册资金达数千万,全部独资。这让振亚集团骇然,林希虽然担任集团总经理和仁爱医院副院长数年,但他并没有多少可以支配的资金,超过五十万的花费就要经董事长签字,他孑然一身离开董事会,哪来这么多钱突然开家公司?

消息传到林仕延耳朵里,他倒不意外,跟人说:"我早就知道他背着我,背着公司另外在圈钱,至于通过什么方式敛财,只有天知地知,神知鬼知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经给自己挖好了坟墓。"

林仕延唯一没法jiāo代的是,刘燕跟他没完。虽然刘燕整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但父子间闹到这个地步,她即使是个聋子也知道了。刘燕给他打电话:"姓林的,你够狠!你自己半截入土的人了,居然不肯放过自己的儿子,要把他往死里整,我告诉你,如果林希有个三长两短,我死给你看!"

林仕延本不想再见刘燕,但又怕她真的寻短见,只得回离城去翠荷街跟她当面解释,结果一进门,刘燕扑上前对着他就是一耳光:"你还敢来!畜生,你连畜生都不如!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把养子护得像个宝,却不给亲生儿子一条生路,你还是人吗?你不是人!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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