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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梦留痕(19)

他露齿一笑,一口整齐的白牙:"可我认识你,我是你命里的人!"那笑透着邪气,只有魔鬼才有这样的笑。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他凑近脸庞,眼中似燃着两簇幽暗的火苗,在yīn暗里也似有火星飞溅开来,溅到她的脸上,"十三年了呢,我都惦记你十三年了。我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让林然去死,别以为你活着就行,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活着给他陪葬,你觉得怎么样?你这么爱他,一定很乐意吧?"

她已经说不出话。最后看了他一眼,猝然歪在了他怀里。

第二乐章《秋天奏鸣曲》

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才发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节,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唇中颤抖而出的,

是什么声音。

但他听清了,是"林然"……

组曲一 粉墨登场

杜长风犯糊涂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女人。医生说,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因长期得不到很好的治疗,病qíng已经无法控制,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心跳和呼吸。杜长风懊恼地想,还没开始呢,就结束了?

他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护士要他别抽烟,他当做耳边风。一脸雀斑的护士小姐很生气,警告道:"你再抽,我就叫保安来。"

"你脸上的小雀斑真可爱!"杜长风戏谑地瞅着她笑。

"神经病!"

"你怎么知道我是神经病?"

"你就是神经病!"护士气得摔门而去。

杜长风故意大声嚷:"喂,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是神经病?"

"我当然知道你是。"门外传来一个男人嘲弄的声音。

接着门被推开,韦明伦大步走进来,呵呵地笑。见他进来,杜长风一点也不意外:"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打电话跟我说你在这儿的吗?"韦明伦一屁股坐在病chuáng边的椅子上,诧异地打量着病chuáng上睡着的舒曼,抬眼狠狠瞪着杜长风,"前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你把她怎么了?!"

"你管我呢!"杜长风不耐烦。

"Sam,你有点人xing好不好,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说服她留下来执教,你别给我搅huáng了……"韦明伦盯着chuáng上的舒曼很是惊讶,虽然她脸色苍白,可是五官jīng致玲珑,哪怕双眼紧闭,神态中竟有一种冰山雪莲般的冷光令人无法bī视,凌乱的长发堆在洁白的枕头上,仿佛枕了一头乌亮的云,更加衬出如雪的姿容。韦明伦不由感叹,"美人就是美人,病了都这么美。"

"怎么,你动心了?"杜长风继续吞云吐雾。

"呃,你不能对着病人抽烟!"

"我也是病人。"

"除了神经有病,你还有什么病啊?"

杜长风哧地笑出声:"我脑残。"

谢天谢地,他还知道他"脑残"。对于这样的"脑残"人,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韦明伦苦口婆心好言相劝:"Sam,算我求你了好不好,离演出真没几天了,你一次排练都没有参加过,这个样子,让其他人很有想法!"

没办法,谁让这位"脑残"一贯的作风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呢?谁也奈何他不得。因他一直拒绝露面,关于他的传闻也就越传越多,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而他本人根本不在乎。

最开始的说法是,他是个弱智天才,除了会拉琴,生活都不能自理;后来又说他是个阶下囚,犯下命案终身囚禁只能拉琴打发时间,结果一鸣惊人;也有说他是个jīng神病人,除了认得琴谱,爹娘都不认得;还有说他是个艾滋病晚期患者,为了纪念同患艾滋病已经去世的恋人,他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用音乐记录下他们的爱qíng;有的甚至gān脆说他早已不在人世,生前穷困潦倒默默无名,死后反倒名扬海外,而且一夜之间冒出十来个私生子,争相继承版税为他带来的巨额遗产……最近又有了新的说法,说大名鼎鼎的Sam Lin是个同xing恋,目前和伴侣隐居在瑞士某山林之中,听说即将做变xing手术……之所以说他隐居山林,是因为他最近的作品中总能听到很多大自然的声音,如流水声、鸟鸣声、风声、雨声等等,不由得让人猜测……

不过伟大的Sam Lin本人却懒得回应这些传闻,除了录制唱片,他成名之后从未在舞台公开亮过相,也不接受媒体访问,人们大多只能通过唱片认识他。但也仅仅是认识他的作品,关于他个人的事qíng,外界只大体知道他早年留学日本时,小提琴演奏就在国际上屡获大奖,毕业时他创作并演奏的一首曲子被好莱坞的一部电影选作了背景音乐,结果一举成名。其他如家世背景、目前的生活状态,包括他的真实姓名,除了最亲近的朋友,没人知道。

韦明伦当然是他最亲近的朋友,这家伙即便可以摆些架子,可也摆得离谱了些。韦明伦花大价钱从上海请来乐团,一大帮子人日夜排练,可这位爷连新闻发布会都没参加,发布会一开完就玩失踪,打他的电话,永远是关机。前天倒是在海棠晓月露了会儿脸,韦明伦正要抓他去排练,第二天就不见了人。

这会儿,他居然一点歉意都没有,仰着脸孔,眯着眼睛,一脸的漫不经心:"演出嘛,你去搞定就可以了。"

"是你演出!到时候在台上拉琴的是你!"韦明伦又气又恼,脸上愁云密布,"你不知道吧,昨天下午钢琴师也病倒了,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另外再物色一个,否则这次演出就真砸了,明天我去北京……"

"你是说姚靖?好端端的怎么病了?"谢天谢地,他还知道关心。韦明伦唉声叹气:"我哪知道怎么突然病了,说是腰肌劳损,得做理疗……"

"鬼话!我大前天都跟她在一起。"

"什么?你跟她在一起?"韦明伦差点跳起来,瞅见杜长风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下立即明白了几分,"说吧,是不是你得罪她了?拜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少添点麻烦。"

"这不能怪我,她约我去上海看时装周,我有事就没去,她总不会是为这点破事退出演出吧?"杜长风还qiáng词夺理。

韦明伦差点晕过去:"你放人家的鸽子,她不生气才怪,就是陪她看个时装而已,有什么嘛。人家长得也还不错,又是国家级的钢琴师,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你摆什么臭架子!"

杜长风连连摇头:"太胖了,我瞅见她的腰身就倒胃口,再说我杜某铮铮铁骨,岂会为个演出出卖色相?"

"你,你的确是有色!"后面的字韦明伦省了,"可是Sam,都火烧眉毛了,你说一时半会的我上哪去找合适的钢琴师,北京那边的未必肯过来。"

杜长风沉吟着不说话,深黑如夜色的眼眸望向昏睡不醒的舒曼。他眉头微微蹙着,眉宇间微有一丝倦怠,目光是虚的,仿佛穿透了她,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雕塑似的脸上没有一丝表qíng:"你在这守着,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大摇大摆地往门口走。

"喂,你去哪里?"

"去散散心。"

"你回来!舒曼怎么办?"

"你看着办吧。"人已经出了门。

韦明伦气咻咻地追到门口喊:"喂,你回来!"

无济于事。杜大公子从来就不是你要他怎样就怎样的。韦明伦懊恼地走回房间,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火急火燎地把他叫到医院,是要他给病人当陪护的。什么是jiāo友不慎?这就是!也怪韦明伦太纵容杜长风,相jiāo多年,深知他的秉xing,即便你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他那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若真的不理他了,他又嬉笑着在你面前晃dàng,一天不骚扰你心里就不好过,于是,你只能告饶。

印象最深的一次,在香港,杜长风因为某件事得罪了韦明伦,韦明伦一气之下带着新jiāo的女友到泰国旅行,懒得理他。结果每晚,这家伙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总是在韦明伦和女友极尽缠绵之际打电话过来,东拉西扯,搅他的良辰美景。他把手机关了,电话扯了,不管用,杜长风把电话打到酒店服务台,谎称某某房间某位旅客有自杀倾向,酒店当然不敢怠慢,连忙跑去敲门,韦明伦知道又是杜长风搞的鬼,不理。结果,酒店方面意识到qíng况"严重",用备用钥匙qiáng行打开门,硬是让光着身子的韦明伦出尽了洋相,女友盛怒之下当夜就跑回了国。等他打电话大骂杜长风时,这家伙一脸坏笑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原来他就住隔壁,难怪时间算得那么准。遇上这样的混世魔王,你不求饶才怪。

但毋庸置疑的是,韦明伦是相当欣赏杜长风的,这家伙除了个人作风让人敬而远之,在音乐上,杜长风可是绝无仅有的"天才",如果这世上有天才的话。两人相识在日本早稻田大学,杜长风那会儿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韦明伦也不在其下,两人都久闻对方大名,却一直无缘相识,直到一次学校举办的小提琴选拔赛上,中国学生和日本学生竞争仅有的一个晋级名额,一旦晋级,就可以去维也纳参加国际大赛。杜长风本来没参赛,纯属看热闹,到了比赛那天,中国学生临场发挥失误中途退出,台下的日本鬼子立即欢呼,并做出很多不敬的手势,杜长风见状呼啦一声就跑上台,夺过鬼子手里的小提琴,当众拉了一首曲子。一曲奏毕,连评委都站起来为他鼓掌。杜长风最终取代那个日本学生去维也纳参赛。早稻田大学有很多中国留学生,当晚就开庆祝会,韦明伦因此正式结识了杜长风,两人一见如故,还没到天亮就称兄道弟拜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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