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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梦留痕(14)

"是啊,怎么了?"

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舒曼横他一眼,转身就朝门外走。他叫她:"小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

叶冠语一直看着舒曼的身影走远。

一个两鬓斑白、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这时候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问:"总裁,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他是叶冠语的高级助理吕耀辉,跟随叶冠语风云起伏十几年,负责打理叶冠语一切私人和非私人的事qíng,因劳苦功高,德高望重,被公司员工们尊称为"吕总管"。在公开场合,吕总管称呼叶冠语"总裁",但是私下很多时候,他会直呼其名"冠语",这也是他独享的特权,而叶冠语也会称呼他"老吕"或者"吕叔",可见两人的jiāoqíng已非一般上下级关系。

吕总管跟随叶冠语多年,彼此熟悉,极有默契,但凡事他还是会先征询叶冠语的意见,得到明示后再见机行事。他问叶冠语下一步的策略,叶冠语双手抱臂,下腭微微仰起,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不可测,他沉吟片刻,淡然道:"做生意,追女人,两不误。"

"明白。"吕总管训练有素,决不多说一个字。倒是叶冠语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振亚那边qíng况怎么样?"

吕总管答:"正在加紧收购,散股比较好办。比较棘手的是林氏家族成员手中的股权,比如林维,虽然并未参与林氏的经营,但要他放弃名下12%的股权,难度很大。"

"林维,林维……"叶冠语念叨着这个名字,微微眯起眼,语气比凛冽的寒风还森冷萧瑟,"我怎么会忘了这个人呢?当年是他做的无罪辩护啊,那就从他开刀吧,我要一块ròu一块ròu地把他剔gān净,最后连骨头都不要剩。"

"是。"吕总管点头。

叶冠语扬起手,继续吩咐:"还有,二院那边给我增加人手,密切注意那边的一举一动,一有qíng况立即给我汇报。"

"是。"

"十几年,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十几年,终于到收网的时候了。"叶冠语双手cha进裤袋,仰起头眺望yīn云密布的天空,悠悠地叹了口气:"冠青,我能做的都做到了,你在天之灵助我一臂之力吧。"

吕总管说:"叶总您放心,只要搞到林维12%的股权,我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林氏董事会。"

叶冠语冷笑:"这对我根本不是问题!"说着转过身,目光瞟向待拆的小区院子,三楼的阳台上有一家种着好几株茶树,这个季节茶花不会绽放,但翠绿yù滴的叶子在这萧瑟的冬季尤显得有生机。他认得那种茶花,是白茶,每到chūn天皎洁的花朵最是惹人喜爱。他听见自己说:"我最觉得困难的是,如何让她爱上我,她也是我这么多年……牵挂着的人哪。"

"我一直很牵挂你,曼曼,"林希夹了两块方糖放到舒曼的咖啡杯里,淡淡地笑了笑,"最近因为事qíng太多,一直没空来看你,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要不要到我那里做个彻底的检查?"

"不用,没事的。"舒曼用勺子小心地搅拌咖啡,又把勺子放到嘴里舔舔,再端起咖啡浅浅地尝了口,连声赞道,"嗯,不错,还是这种味道最醇……"

林希笑着直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习惯,喝咖啡喜欢舔勺子,一点都没改,像个孩子。"

舒曼也笑:"有些习惯是改不了的,我妈老说我没教养,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没办法。"说完立马顿住,因为她脱口而出的"妈"让她很窘迫,和父母断绝来往已经五年,她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有家的人。

"舒曼……"

"你呢,结婚的感觉如何?"

林希愣了下,有一瞬间的出神:"就这样呗。"

轻描淡写,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林希是在两年前结的婚,让舒曼颇有些意外,因为林希之前有个很要好的女友何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看得出来林希很喜欢那女孩,经常带她到桐城来玩,当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舒曼说他要结婚了的时候,舒曼毫不怀疑新娘就是何茹。林希却说不是,直到婚礼上舒曼才见到新娘文婉清,据说是在美国认识的,从认识到结婚没超过三个月。舒曼当时问他何茹呢,他笑笑,回答一句:"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又说:"任何一个女人爱上我,都是不幸的,比爱上我哥哥还不幸。"舒曼问他:"为什么?"他当时回答:"因为我从来没得到过我想要的爱,没体会过,也就不希冀了。"

"婉清呢,也不爱吗?"舒曼不解。

林希的回答模棱两可:"她是距离我的爱最近的人,所以我才娶她。"

从这件事上,舒曼觉得林希跟他哥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不仅比他哥哥理智,更多了一份冷酷。其实他看上去很斯文儒雅,人也很随和,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笑容,总是温温的,对谁都是礼貌周到。当然,这跟他从小所受的教育有关,上流社会的好教养在他身上有着最完美的体现。

重要的是,林希现在是林家的顶梁柱,林家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了林希身上,林仕延这几年也一直在用心培养林希,委以重任。如果不出意外,未来接替林仕延位置的除了林希再无他人,林仕延虽然还有一个兄长林维,但林维并不参与经营,只占了少量股份,而且林维只有一个独生女菲菲,按照林家的家规,家业是传男不传女的,林维无后也是导致他未能参与家族事业的原因。

"曼曼,最近你要小心点,不要随便跟外面的人打jiāo道。"林希突然又提到这个话题,面色严峻。

"为什么?"舒曼不以为然地一笑,"难道我还怕被人谋财害命?就我现在这样,一贫如洗,小偷到我家他喜欢什么就拿什么,除了那架琴。"

那架斯坦威钢琴是林然留下的,是架古董琴,八十年代在纽约索斯比拍卖行由林仕延购得送与爱子林然。对于舒曼来说,那架琴的价值并非钢琴的本身,而是因为那是林然留给她的唯一的纪念,她一直看得比命还重。

林希低头用小勺搅拌着咖啡,似乎是漫不经心:"小心一点为好,现在社会上很乱的,如果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接近你,你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说着抬起头,问起舒曼的住处,"听说你住的地方要拆了,有什么打算吗?"

"是要拆了。"舒曼看着林希,犹豫了下,终于问,"林希,林然钢琴学校最近邀我去执教,你看这事……"

"哦,我知道,是我向他们举荐你的。"

"是你?"舒曼很意外。

"没错,副校长韦明伦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最近正在招人,我立即就想到了你。曼曼,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可不要错过了。你不用担心别人会说什么,因为我在学校也占有股份,没人敢说闲话,而且,是林然的学校,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进去执教。"林希叹口气,忽然又说,"回离城吧,你也该回去了,你爸妈年纪都大了,他们都盼着你回去。"

"是吗?"舒曼拖长着声音反问,语气甚是嘲讽,"我是死是活对他们已经没关系了吧,回去gān什么?在他们眼里我是罪人……"这么说着,不争气的眼泪蓦地涌出眼眶,她努力咽回去,"你不用劝我,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过来了,就是死,我也会死得gāngān净净,不会拖累任何人,那个家,早就没有我了。"

林希沉沉地叹口气,每次谈到这里就卡壳,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本来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不过我要去伯伯家有点事,改天我们再约个地方好好聚聚?"他抬腕看了看表,"我派司机送你回去……"

"不了,你去忙吧,我正好要去书店买本书。"舒曼说着起身,拿起手袋准备离座,林希却坚持:"我送你。"

舒曼连连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你还跟我客气啊,快点去办事吧,我反正是闲着的,正好可以多逛逛。"

林希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勉qiáng。

林维所住的西苑过去是林家的祖居,林家在离城和桐城有很多祖业,西苑其实并不起眼。老式的四合院,历经岁月沧桑已经有些破败,周围的树木倒是郁郁葱葱,将四合院跟外面的闹市整个隔开,非常幽静。以林维的经济实力,他什么样的奢华房子都住得起,不说他持有的林氏股份,仅凭他享誉江南的大律师身份,实力也绝不容小觑。为此内人冯湘屏怨声不断,说他是有钱不知道用的傻子,弟弟林仕延在离城住着数一数二的豪宅,凭什么他作为长子反倒住在这偏僻不起眼的野林子里。林维却不以为然,他素来低调,除了工作甚少出门,现在事务所也去得少了,除非是大案要案,他一般不轻易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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