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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86)

七点,阿才准时来接朝夕去火车站。朝夕问樊疏桐为何不一同去,樊疏桐的解释是他要回趟大院,跟寇伯伯jiāo代一声,说明下不能参加父亲葬礼的缘由。朝夕不解,说去寇家难免会碰上常英,她是警察,万一追问起来怎么办?樊疏桐道:“我自有分寸,肯定不会说实qíng的。”他拍拍朝夕的肩膀,尽可能地让表qíng轻松自然,“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等到十点,如果见不到我就跟阿才上车。”

“我们为什么要坐火车,坐飞机不更快吗?”

“坐飞机容易bào露,而且带着这么多现金,是上不了飞机的。”

“哦,我知道了。”

……

要天衣无fèng地说出这些谎言,对于全身处于战斗状态的樊疏桐来说,实属不易,他亲自将朝夕送上车,并给阿才递个眼神。

“阿才,好好照顾朝夕。”他只能这么说。

阿才的表qíng是很不自然的,但也还是点点头:“放心,樊哥,我会保护好嫂子的,你……你也要保重,保重。”说着连忙转过脸,跟司机说,“开车。”

“士林……”朝夕从车窗里伸出头,那样子又要哭了,“你要快点过来,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放心吧,我一定会去车站跟你会合,一定!”

“士林……”朝夕只顾着哭,丝毫没留意,装有现金的密码箱并没有带上车。樊疏桐站在公路边,看着车子渐行渐远,终于不用再演戏了。他的双手握成拳,沉着脸,带着赴死的决心,转身往自家的方向走去。刚进门,刀疤打电话过来了,在电话里呵呵冷笑:“兄弟,准备好了吗?”

“你只说在哪儿见面吧,我马上动身。”樊疏桐这个时候反倒冷静了,该来的总会来,他毫不含糊地说:“我现在必须跟我弟弟通话,我要确认他活着。”

“好,没问题。”

稍顷,一片杂音,电话那边传来连波嘶哑的嗓音:“哥……”

“连波!连波你怎么样,你告诉我现在怎么样……”数日的煎熬,陡然听到兄弟的声音,樊疏桐顿时失去了冷静,眼泪哗的一下就涌出眼眶。

“哥,别,别过……”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移开了,刀疤冷笑着问樊疏桐:“如何?我没有骗你吧,我们的目标是你,我说话算话。”

“好,在哪里见面?”

刀疤报出一个地名。

樊疏桐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刚挂了电话,手机再次急促地响起来,是甚少联系的阿斌,他好像也知道了这事,在电话里劝他:“樊哥,你是不是要见刀疤?我劝你别去,警察已经盯上他了,你去等于是送死。”

“……”

军分区大院的门口一大早就悬挂了黑字横幅:沉痛悼唁樊世荣同志。进进出出的军车比往日多了很多,都是筹备樊世荣后事的。寇振洲六点就赶去军部开会,继续和军分区领导商讨追悼会事宜,寇海八点也起来了,他给樊疏桐打电话,问他今天还去不去上海,他想应该是去不了的,再怎么着也得办完樊伯伯的后事再走。可是电话不通,打了数遍都不通,他又给朝夕打电话,通了,得到的答复是,她现在正在去火车站的路上。这一惊非同小可,寇海连早餐都没吃就往屋外跑,正撞上散步回来的常英。“赶去投胎啊,见了孕妇也不让让!”怀孕后的常英脾气异常bào躁。

寇海这会儿可没工夫跟她打嘴仗,“我有急事!”说着就去取车。“什么事啊,是天塌下来了,还是等着你去救火……”常英跺脚。

寇海人都上车了,想想还是应该跟常英说声,不然难保她不找他练沙包,这女人一怀孕,营养过剩,下手就忒狠。他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冲常英说:“士林今天走,我以为他会缓下行程的,可是刚刚给朝夕打电话,他们正在去火车站的路上,我去拦他,你要不要去?”

常英瞪大眼睛:“樊伯伯的后事都还没办,他就走?”

“可不是,你要去就快点上车,不然就来不及了!”

常英二话没说几步就奔过去跳上了车,动作一如既往的麻利彪悍,压根就忘了自己是个孕妇。寇海瞅着妹妹直瞪眼:“你有没有怀孕啊,假的吧?”

“开车!哪来那么多废话!”常英恶狠狠地吼过去。

寇海的脾气也很不好,气咻咻的:“那你把安全带给我扣上!”

“是给童童扣上,不是给你扣上!”常英简直就是一混世女魔王架势。

“桐桐?你,你说谁啊?”寇海还没反应过来。

“你外甥的名字。”

“啥,你叫他桐桐?”

“是童年的童。”常英纠正。

寇海的嘴巴张成了个O型,一不留神,撞门柱上了:“你有没有搞错,叫这名,你怎么可以叫这名!童年的童那也是念‘tong’,你当别人傻子啊?”

“你还走不走?”常英眼一横。

寇海气得发疯,猛踩一脚油门,呼啦一声就开出了院子,常英还好系了安全带,不然就撞挡风玻璃上了。“你找死啊,我还怀着孩子呢!”常英大骂。寇海也吼:“我不认这外甥,还童童呢,我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就要取这名,你管得着吗?”

“不要脸!”

“你再骂句试试?”

兄妹俩正吵得不可开jiāo,常惠茹刚好跟张婶提着很多东西过来,看见寇海开车出去,忙喊:“一大早的,你们这是上哪儿?”

寇海没好气地回句:“去投胎!”

“你,你个死孩子,你说什么呢,给我下来!”常惠茹气得就要去拍车门,寇海又是一脚油门踩到底,跟开坦克似的轰轰地开走了。

常惠茹还在跺脚:“有种你就别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忽然想起常英还在车上,大叫,“英子,你还怀着孩子呢,你给我下来,他要投胎让他去,哎哟喂,我怎么生了这俩混账孩子哟……”

尾声

九点半,火车站人头攒动,朝夕焦急地在站台上等候樊疏桐,每分钟都看表,不停地问阿才,他怎么还不来?他到底会不会赶来?阿才忠厚老实,又不敢说实话,只好搪塞说会来的会来的,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朝夕看着他就烦。朝夕已经多年没有乘过火车,对火车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多年前读大学那会儿,也许是潜意识,还是别的什么,她对火车站始终有种莫名的心理障碍,每次一站到站台上,她就qíng绪紧张,毫无疑问,十二岁那年被樊疏桐遗弃在火车站的经历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痛。成年后除非是万不得已没有选择,否则她不会选择火车作为jiāo通工具。

熙熙攘攘的站台,总让人想到离别。

朝夕害怕离别。

“朝夕!朝夕!”人群中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听着声音很熟。朝夕四顾张望,顿时瞪大了眼睛,之间寇海正朝她飞奔而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常英。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朝夕的跟前,寇海满头大汗,直拍胸口:“还好还好,我差点以为赶不上了。”

“你,你们怎么来了?”朝夕磕磕巴巴,她不会忘了常英的警察身份。寇海没回答,往朝夕旁边左看右看,跑得太急,还在喘气:“士林呢?”

朝夕支支吾吾:“他,他还有事先去处理了,晚点再来。”

常英扶着腰,她怀孕已经四月,腹部已经微微隆起了,竟然还这么疯跑,胆子真是大。她也在喘气,打量朝夕:“他没跟你在一起?”

朝夕不擅长撒谎,那样子就像是做了亏心事,木木地摇头:“没,没呢。”

“你们怎么回事,樊伯伯昨天才过世,你们起码要等他后事办完了再走吧,你们是他唯一的亲人,你让别人怎么想?”寇海缓过劲来,忍不住数落朝夕。

朝夕低下头,不吭声。

常英不愧是警察,盯了朝夕数秒,本能地嗅到什么,她温和地搭住朝夕的肩膀,像是无意地问了句:“士林把你一个人撂这,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朝夕的脸愈发白了:“他说十点他还没到,就,就让我先走。”

“哦?”常英脸上看不出端倪,可是目光探照灯似的,已经在朝夕身上来回地扫了,“让你先走?为什么让你先走?你不能等下一趟火车吗?”

寇海的脑袋瓜子一向灵光,也感觉不对头,跟常英递了个眼色:“哎,我们去给他们买点吃的吧,火车上的东西可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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