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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79)

“你晓得连波去哪里了不?我找不到他了,去了他上班的地方,他单位的人说他好几天没上班了。”杨霞的样子非常落魄,蓬头垢面,而怀中的孩子也是病怏怏的样子,趴在她肩头一动不动。

朝夕对这个女人并无好感,语气上自然是冷冷的:“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我跟他都离婚了,他去哪里都跟我没有关系。”

他又跑了。

每次都是这样,遇到无法面对的事qíng,他就跑。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样的人,还值得她留恋吗?朝夕忽然就释然了,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跟着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实在是种悲哀。

可是杨霞的样子却非常着急,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那咋办哩,那咋办哩,现在娃又不好了。要住院,可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了,我已经一天没吃饭,娃的病复发了,医生说再不住院,就保不住了……”

朝夕微微有些吃惊,目光探视那孩子,的确是病着的,眼皮半耷着,奄奄一息的样子,她是不是该掉头就走?不管她的事,对不对?她恨这个女人她就应该走,恶人有恶报,不是吗?

可是朝夕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步都挪不动,她知道,她做不到视若无睹。她的本xing,她所受的教育让她没办法硬起心肠,那个孩子,她动了恻隐之心。到底是连波的骨ròu,虽然离婚了,她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他们连家有后的。

她叹口气,从手袋里找出钱夹,将所有的钞票逃出来递给杨霞:“这些钱你先拿去,给孩子看病,如果不够……”她想了想,gān脆将一张银行卡也抽了出来,又找出纸和笔,将密码写上递给她,“这是密码,你去银行取些钱,先让孩子住院吧,孩子的病耽误不得。”

杨霞颤抖地接过前贺卡,眼泪更加汹涌地在脸上流淌:“我,我不会用这个东西,我不会用,咋办,咋办哩……”

没办法,朝夕之得去附近的银行取了两万块钱给她,又给她叫了辆车,jiāo代司机送她去医院,她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她问心无愧了。

晚上,樊疏桐回来听说了连波不见了的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小子,除了跑,就没别的本事。”

他想了想,还是给樊世荣很多秘书老刘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孩子住院的事,要他帮忙关照下,如果费用不够,他负责承担。

他也做到了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朝夕在边上看着他打电话,不由得笑了:“士林,看来我们都狠不下心,我们说到底,还是好人。”

樊疏桐将手机放回茶几上,挑眉道:“我什么时候是坏人了?我一直很善良,朝夕,只是你一直把我当禽shòu而已。”

朝夕笑出了声:“你是个善良的禽shòu!”

“朝夕!”

第二天,樊疏桐在公司忙了一天,跟几个中层骨gān清理jiāo接所需的资料,一周后,阮丘雄派来的人就要来公司接手了,他们很多东西都需要整理,包括账目、债券、债务、人事档案、客户资源等。这个样子,大约还得忙三四天才行,阮丘雄只给了他们一周的时间。中午,樊疏桐跟大家一起在办公室吃的盒饭,很久了,他没有在办公室吃过盒饭,当初公司刚成立时,他倒是经常吃住在公司,跟着这些骨gān经常熬通宵。公司走到这一步,是极其不易的,樊疏桐之所以要找个可靠的接手人,就是希望来者能善待这些跟着他吃了很多苦头的员工。

“丁梅,还拜托你件事好吗?”用完午餐,樊疏桐笑眯眯地跟丁梅说,“算是我最后请你帮我做件事。”

“樊总这么客气gān什么,别说我现在还是你的员工,就算不是了,你jiāo代我的事我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就是请你帮我订两张去上海的火车票,然后再从上海转道去马来西亚。”

“为什么不坐飞机呢?坐飞机不是更快吗?”丁梅不解。

樊世荣仰靠在沙发椅背上,耸耸肩:“她不太想坐飞机,有点恐高。”

其实真实的原因是,他有点恐高。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喜欢坐飞机,可能跟多年前他一个人坐飞机去美国有关,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他备受煎熬,心生绝望。因为当时她并不知道,他这一走,是否还能活着见到朝夕。他记得当她透过舷窗看着飞机下面的云海的时候,突然就呕吐起来,然后就晕了过去。从此只要坐飞机,他就晕,除非是没有选择,他宁愿坐火车。

丁梅不知内qíng,反而啧啧直叹:“樊总,你真是个qíng种,你女朋友太幸福了!”丁梅一边收拾桌上的饭盒,一边摇头,“你知道大家私下怎么议论你吗?”

樊疏桐来了几分兴趣:“怎么议论我?”

“都说你是个极品。”

“你是不是说我是bào君吗?”樊疏桐可不是聋子。

“那也是极品bào君。”

樊疏桐大笑,心qíng大好,敲着桌子说:“谢谢,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评价。”其实,最好的评价是朝夕说的,说他是善良的禽shòu。看来,“凭心一日自有天知”这话时没错的,但凡做人做事凭了心,早晚会有拨开云雾见青天。就比如现在。

朝夕,我们就要远走高飞了!

然后,樊疏桐的好心qíng维持了不到半小时,就被一个包裹给打碎。那个包裹时丁梅亲自送到他办公室的,说是有人送到楼下,点名要jiāo给他。樊疏桐盯着那个纸盒子,拿在手里掂掂,很轻。是什么呢?谁动的?

盒子打开的刹那,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樊疏桐顿觉一阵反胃,差点就吐出来,盒子里装着的,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手指!

血都gān了,发着黑。

随即手机响了,他猜得没错,正式刀疤打来的,声音在电话里透着沙哑,极其的冷酷嚣张:“怎么样,收到的礼物很贵重吧?听说你就要远行,送给你做践行礼。应该是很不错的,你不谢谢我吗?哈哈哈……”

“这,这是谁的?”他直觉意识到,可能是阿才又落到了刀疤的手里。

岂料刀疤呵呵冷笑:“哎哟喂,还是从小长大的兄弟呢,连你弟弟的手指头都不认得了吗?”

樊疏桐顿觉轰的一声,整个世界突然失声。他的心直直地追下去,坠进望不见底的深渊,背心里伸出涔涔冷汗……

“你把他怎么样了?你把他怎么样了!”他全身发抖,咆哮着怒吼!

“放心,我的目标是你,樊疏桐。准备好两百万来赎你的弟弟吧,如果你敢报警,那就像上次阿才的老婆孩子一样,你最终见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要他接电话,我必须确认他还活着!”樊疏桐qiáng迫自己镇定。

“好,没问题。”刀疤冷笑,一阵杂音后,似乎将电话给了旁边的人,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细微的呻吟声,“哥……”

“连波!”樊疏桐的泪水汹涌而出。

电话很快又转到了刀疤的手里,“怎么样,现在放心了吧?”

“刀疤,做人一定要这么狠吗?”

“少跟我废话,我跟你的帐早晚是要算的,你害我背井离乡,还被警察通缉,我不要你的人头还能有天理?”

“你也知道天理?”樊疏桐整个人虚弱得发抖。

“你少废话!要想你弟弟活命的话就把钱准备好,五天后我会通知你在哪里接人,过期不候!”刀疤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要五天后?”樊疏桐知道,以刀疤的心狠手辣,多一个小时对连波都是致命的威胁。

刀疤又是呵呵冷笑:“这五天是我考验你,我就看你敢不敢报警,你有种就去报,我横竖已经欠了几条人命,不在乎又多一条。五天呢,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哈哈哈,樊疏桐,我做梦都想着你心急如焚的样子……”

“好,好,只要你保证我不再伤害我弟弟,我五天后一定去见你。刀疤,我们也在一起混过,你知道我从来就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请你也遵守承诺,不然你只会让道上的人笑话。”

“我什么时候失过信啊,当初要不是你报警,我会要了那对母子的命吗?是你们负我在先,怨不得人的。”

“好,我们的账你想怎么了都可以,只要你别再伤及无辜,两百万就两百万,我答应你,我通通答应你……”

挂了电话,樊疏桐趴在桌上很久都动弹不得。四下里都很安静,静的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到,樊疏桐的头又开始痛起来,心野跳得极快,每一次收缩,都牵起五脏六腑的痛,只觉得呼吸不过来,仿佛胸口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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