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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77)

樊疏桐顿觉心浮气躁,连忙退出厨房,“我到外面抽根烟。”

他也需要时间,学会慢慢跟她相处。

哪怕朝夕已经经历过婚姻,可在他眼里,她仍是纯洁无暇的。他不能让自己有一点点偏差,从而再次失去她。虽然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但至少现在,她跟他在一起,她是信任他才跟他在一起,这份新人得来不易,他不能再做禽shòu,他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好男人,这样才配得上她。

煲汤需要些时候,樊疏桐抽完烟邀朝夕到湖岸的观景台上看星星,因为地处郊外,天上的星光远比城里的要明亮很多,月亮也很好,倒映在湖面上,碎成无数的银色磷光,闪闪的,仿佛湖底藏着无数的珍宝。

虫鸣和蛙声此起彼伏,像是在演练一场大合唱,热闹非凡。远处有零星的渔火,慢慢移动,仿佛是天上的星星不小心坠落在湖岸的苇丛里,月光下的苇丛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làng一样泛着光,青糙的气息更为清洌了,还有着cháo湿的味道。

“冷不冷?”樊疏桐问朝夕。

朝夕摇摇头,转过脸看着他:“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很不真实,士林,你说我现在是在梦里吗?”

“你还在留恋他。”樊疏桐叹口气,伸手替她把额前的几缕碎发挠到耳后,“如果你还留恋他,那天就不该签字,朝夕,很多事qíng是没有回头路走的。”

朝夕反问:“你觉得我还有尊严留在他身边吗?他跟那个女人脸孩子都省了,我再爱他,还有尊严吗?”

“那你还爱他吗?”他盯着她,似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去。

这个问题太重要了。

朝夕仰头看着漫天璀璨的星光,恍惚着摇头:“不爱了,也不恨,就觉得很不值,没有意义,通通都没有意义,忽然觉得过去这些年,我真的像活在一个梦里,他就是我的梦,现在梦醒了,我很想逃离这一切,远远地逃开,重新开始生活,不然我很怕自己会疯掉。”

“你为什么这么怕自己疯掉?”

“如果你是我,全部的付出换来的是这个结果,你也会疯的,而且我了解连波这个人,很传统也很看重亲qíng,如果没有那个孩子,他跟那个女人的事我是可以释然的,毕竟是结婚前的事qíng,我管不了。可是他们有了孩子,xing质就不一样了,连波是不可能抛得下那个孩子的,他想要孩子都想疯了,一直要我为他生,延续他们连家的香火,现在香火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会置之不顾?再说离婚前,其实我每天都在等他的电话,只要他打个电话过来,问候下我,跟我说说那个孩子的qíng况,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心灰意冷,可是他没有,他的眼里和心理都是那个孩子,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忙着给孩子治病,顾不上我,我不是不通qíng达理的人,站在他的立场肯定是要先救孩子再从长计议的,可会死打个电话耽误不了他救孩子吧,他置我于何地?”

“朝夕……”

“所以我对他已经彻底死心,如果我还对他有留恋,那我就是太贱了,就算我能不计前嫌留在他身边,我没有办法面对他和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女人,因为我知道他做不到不管那个女人,做不到不管孩子,他肯定会把孩子接到身边抚养,你想我每天面对那个孩子,我能心平气和吗?我是人不是神,我不疯才怪!”

樊疏桐说:“我不会原谅他的,他不仅伤害到了你,也伤害到了我,让我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怀疑了,是真的怀疑了。”

“这跟你没有关系,你们还是兄弟。”

“别跟我提兄弟!我们不再是兄弟!朝夕,如果你真打算跟我走,我会带你走的,正好我有个过去顶好的哥们在马来西亚,他前阵子就要我过去给他帮忙,一起开公司,我开始没有考虑,但是现在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马来西亚?很远……”

“是很远,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老实说我也很厌倦这座城市,这里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记忆,我老早就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过一种全新的生活,可是你还在这里,我舍不得走,而且老头子还没咽气,好歹父子一场,我怎么着也得给他送终吧。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朝夕,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可以个你走,但是……我没办法给你确切的……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跟你在一起生活的心理准备,太突然了……”

“我明白,你是在我跟你的关系上拿不定主意对吧?没事的,你不要顾虑太多,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做兄妹,做爱人,或者做朋友都可以,这么多年了,朝夕,如果能放下你我早就放下了,可是我做不到,所以我gān脆不回避了,我们坦然地相处,顺其自然,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朝夕释然地松口气,看着他,脸上似有恍惚的笑意,“唉,真是世事难料呢,我原来是最惧怕你也是最想逃离你的,总觉得你这个人很危险,可是现在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却只有你。我不是不可以独立生活,我也试过,在北京那三年我就是一个人过的,可是我发现一个人的生活很孤独,而我没办法重新去认识和接受不相gān的人。”

“所以你选择我,就因为我跟你有牵扯不断的关系?”

“可不是,我们之间有着太多共同的过去,不管事彼此伤害还是彼此憎恨,但那都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我们都知道彼此的伤口在哪里,在一起也许是最安全的,因为我们都不必隐瞒那些伤口,不必戴着面具生活,这样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樊疏桐亦笑出了声:“蝎子和青蛙终于决定在一起了,真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朝夕,我终于有机会背你过河了,可是你会蛰我吗?”

“又来了!能不能别提到这蝎子和青蛙呀?我从没想要做蝎子,是你一直把我看成蝎子,其实我不过是太傻太执着……”

“朝夕,人其实傻一点没有关系,活得太清醒其实未必很好,连波就是活得太清醒了,什么都要计较个所以然,走一步退三步,怕伤害身边的人却常常带给身边的人最深的伤害,这是我最看不顺眼的地方。”

“哎,都过去了,别提他了。”

“是的,都过去了。”

樊疏桐最终找到了买主,是唐三牵的线,买主不是别人,正式林染秋的小舅阮丘雄,经过两轮谈判,合同很快拟定,知道正式签约的那天,阮丘雄才到樊疏桐的公司里转了下,谈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阮丘雄的态度始终有点模糊不清,但他答应接手公司,还是让樊疏桐非常感激的,尽管过去他跟这个人并无太深的jiāo际,还一度闹得很僵,不过他必须承认阮丘雄这次帮了他很大的忙,他想阮丘雄很大程度上应该是买的唐三的面子吧。更直接点,买的应该是林染秋的面子。

两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抽烟。

樊疏桐免不了要客套一番:“公司能jiāo给阮少来经营,真是我手下这些员工的荣幸,阮少比我有能力多了,一定可以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阮丘雄弹弹烟灰,申请颇为不屑:“我接手你的公司并不会参与经营,我只是最大的股东而已,我会安排人过来管理的。”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樊疏桐,“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接手吗?”

“当然是老三的面子,不,是染秋的面子。”樊疏桐如实答。

“哦,你这门认为?”

“当然,如果凭我 的面子,你肯定是掉头就走。”樊疏桐是个骄傲的人,但在阮丘雄的面前,他总觉得骄傲不起来,因为这个人比他还骄傲。在他的印象里,阮丘雄一直有些神秘,不似一般的世家子那么飞扬跋扈,相反他很低调,但他的低调却正是另一种张扬,不露声色,却在不经意间给人以qiáng大的压力和威慑。

果然,阮丘雄直言不讳:“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从来不买任何人的面子,因为从来只有比尔呢买我的面子。”此言一出,他眉目间露出几分毫不掩饰的冷漠和疏离,“我接手公司,恰恰就是因为你本身,不管其他人任何的事,我想这点你必须清楚,不然我白做了好人。”

“因为我?”樊疏桐颇有点意外。

“没错,就是因为你。”

“我不懂……”

“你当然不会懂,你永远也不会懂,不过这没关系,我自己明白就好了。”阮丘雄深浅莫测的笑笑,那笑,亦是冷的。

樊疏桐才懒得管他是因为什么接手公司,这些大少爷,钱多了,总要想个法子花掉,他跟阮丘雄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猜不透他的想法,也没工夫猜。他眼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公司有了着落,他个人还有些别的事要忙,比如签证护照什么的,刚好正式签合同后,樊世荣手术的日子也定了,他就将启程的日子安排在樊世荣手术后,他想,他对父亲也做到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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