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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74)

“夫妻是有缘分的,你们的缘分尽了,连波。”蔡四平最后说。

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连波终于停止了絮叨,变得无声无息了。他呆坐在椅子上,脸庞毫无生气,眼睛,亦是死的。

“我签字了,她就自由了是吧?”连波望着蔡四平,那表qíng就像是做梦一样。事已至此,他知道他挽回不了什么了,哪怕是他即可肝脑涂地地死在这里,她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了。他和她完了。

蔡四平“嗯”了一声,如实相告:“是的,签了字,你们就脱离了婚姻关系,你也自由了,不仅仅是她。”

过了很久,连波才低声说:“可我还爱她。”他咽口唾沫,声音嘶哑得仿佛破了的通络,“好,我签字,给她自由,只是她会后悔的,我那么爱她……”他抖抖地拿起眼前的笔,一笔一划,机械的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连波从小就有练书法,写得一手好字,可是他当时签下的名字歪扭得根本无法辨认,还好有摁手印,不然法律上只怕不会承认他签的这份协议书。

“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太残忍了。”蔡四平将连波签字的清醒告诉樊疏桐时说,“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怜的人,真的,没法形容。”

这时候是在唐三的病房,樊疏桐和寇海,还有黑皮,细毛都在。

樊疏桐说:“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可我看得出来,他是爱朝夕的。”蔡四平仍只是摇头,唏嘘不已,当律师这么多年,早练就了铁石心肠,还真没像现在这般于心不忍。

寇海在旁边叹了口气:“可惜了,他们挺好的一对。”

“还是我这个样子最好,了无牵挂。”唐三躺在病chuáng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jīng神倒是很不错,“就是他妈的,我还没玩够,阎王老子就要收我走。”

黑皮道:“不是说还可以组手术的嘛,你死不了的,唐三,我找胡瞎子算过,永安园没你的地儿,你暂时躺不进去。”

“兄弟,我要死了我能躺永安园吗?我肯定是回八宝山了。”唐三自嘲地笑,“我爹妈都不会把我埋在这里的。”

樊疏桐皱着眉头打量他:“我看你一点也不像要死的样子啊,要死的人都会上相的,我看人很准。”

“那你看我呢?”寇海笑嘻嘻地凑过脸来。

樊疏桐没好气地骂过去:“你离死不远了!”

“暧,你gān嘛这么咒我,像话嘛你!”寇海瞪视着他,“告诉你,我要死了,做鬼都会缠着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伤我妹妹的心,她能发疯嫁给黎伟民吗?原来你是有预谋的啊,你算好了朝夕会跟连波离婚的对不?丫就等着趁虚而入了吧,忒不地道了你,打字机弟媳的主意。”

樊疏桐的目光锥子似的扎过去,“你再说一遍。”

黑皮就站在寇海边上,踢了他一脚,连忙打圆场:“开玩笑开玩笑啊,这个夫妻嘛,有合就有散,很正常,不关士林的事。”

“错,当然关我的事,律师都是我请的,我还就是巴望着他们散伙!”樊疏桐冷笑,“我这辈子最后会的就是当初让步,就算我娶不了朝夕,我也不该让连波娶她,他娶了朝夕又不珍惜,如果不是看在手足qíng分上,现在躺进永安元的就是他!”

蔡四平皱起眉头:“算了吧,士林,连波已经这样了,到底是兄弟一场,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样不好。”

一直没搭腔的细毛发话了:“是啊,他们夫妻间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老师说夫妻是有缘分的,即使现在连波跟朝夕离了婚,但你跟朝夕有没有夫妻缘分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这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至于连波,你还是不能撇下不管的,他也不想弄成这个样子,坦白说我挺同qíng他的,是男人谁没玩过,我们年轻那会儿不也胡作非为过嘛,可连波就倒霉了,玩了一次就引火上身,是很值得同qíng的。”

唐三笑了起来:“我倒觉得连波很走运,一次就搞出儿子了,怎么着都有了后,不像我,玩了这么多年,就是没玩出一个儿子来,我要是有个儿子,好歹有个后,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凄凉了,有后对老人也算是个jiāo代。”

“也是啊,连波还真是……怎么说来着……”寇海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怎么就搞不出个儿子呢,我要是有个儿子,我妈也不会成天bī着我相亲了。”

“滚,你不结婚哪来的儿子?未婚生子很好看是吧?”樊疏桐骂。

寇海骂回去:“未婚生子怎么着,只有有子,管他是未婚已婚,你要是跟朝夕也能搞出个儿子来,我也服你!”

“……”

静默三秒。

众人轰的一声爆笑起来。

唐三捶着chuáng铺笑得肩膀直抖,一点也不像个病人:“我说士林,你就争口气,生个儿子给寇海看看,这小子太浑了。”

“我又不是没有过孩子,你知道的。”樊疏桐沉下脸,瞪视着寇海。

寇海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没有声音,半晌才支支吾吾地 说:“我开玩笑的,不就为逗大家乐嘛,你们不晓得我现在心里跟猫爪似的,忒难受!英子可把我气坏了,我没搞出儿子,她倒跟黎伟民搞出儿子了……”

“啥,英子有了?”黑皮吓一跳。

“别提了!酒都没摆就怀上了,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这黎伟民,看上去跟个闷葫芦似的,这事他倒是积极得很,凭什么,他凭什么啊……”

寇海又嚎起来。

早上,寇海就嚎了顿,吃早餐的时候他听到黎伟民跟常英说案子,说的正是刀疤的案子,常英一听说打爆现身了,啪的一下就丢下碗筷,“他妈的,终于现身了,老娘要亲自将他千刀万剐!”

黎伟民连忙摁住她:“你小心点,说别这么大的动静,现在还不到三个月,很危险的,案子的事我去办就可以了,你好好在家安胎……”

寇海当时正往嘴里塞馒头,差点没被噎死,他举着筷子指指常英,又指指黎伟民,“你,你,啥意思啊你们?”

黎伟民笑得特憨厚:“还能啥意思,你当舅舅了呗。”

寇海眼皮一翻,真噎着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来了,来了!”常慧茹正好端了碗jī汤出来,可能有点烫,搁在桌边上,寇海被馒头噎得不行,端起碗就喝,他妈一把夺过碗,“不是给你喝的,真不懂事,一点点当舅舅的样子都没有!”说着把碗端到英子的面前,“快趁热喝了,我做完就要张婶熬着了,可浓了,骨头都炖烂了、”

寇海敲着桌子哀嚎:“妈,我的妈呀,你把我炖了吧,我不想活了我,这么快就搞出崽子了,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妈,我这辈子翻不了身了……”

“嗯,妈,这汤真好喝。”常英才不管寇海则呢么嚎,自顾端起碗喝上了,一边喝一边拿眼神瞟寇海,极端的藐视。

这会儿,寇海继续嚎叫,一副痛不yù生的样子:“自打黎伟民进门,我就没了地位,如果又多个小崽子,我,我相似,我真的想死!士林,你也跟我妹妹睡过,你怎么就没跟她搞出个崽呢,要是她肚子里的是你的种,我死也瞑目了……”

众人愈发笑瘫了。

樊疏桐也哧的一下笑出声:“丫怎么就这么待见我呢?”

“我还不是想借由着英子让咱哥俩的革命友谊万古长青嘛,我真是把你当自家人了,恨不得让我妈再生个妹妹嫁给你……”

“滚!”

樊疏桐从唐三的病房出来,在走廊上转悠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首长大人,唐三说,老头子这次手术风险很大,要是真进去没出来,你会后悔的。樊疏桐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该进去看看,因为总觉得不甘心,他们父子敌对了这么多年,还没分出胜负呢,敌方就撤军了?

樊世荣见到儿子非常兴奋,一边招呼阿珍切哈密瓜,一边看着儿子说:“桐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以为我到死都见不着你了。”

“你不还没死嘛。”樊疏桐嘴巴上始终不肯占下风。

“不见到你,我是不会咽气的,阎王爷也奈何老子不得。”樊世荣见到儿子顿时jīng神百倍,满脸放光。 阿珍很快就将切好的哈密瓜端上来,“快吃,新鲜着呢,今天才送过来的,桐桐啊,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去去去,我跟桐桐单独待会儿,你倒张大夫那里去问问手术的时间定下来没有。”樊世荣存心支走阿珍。阿珍一走,他就朝儿子伸出手:“给根烟吧,我快憋死了。”樊疏桐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他,又给他点上火。樊世荣深吸一口,“真他妈的痛快!老子都快死了,他们都不肯给我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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