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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45)

细毛那阵子很抽风,何琼英不仅对他紧追不放,还大肆收买他身边的人,其中就包括寇海的妹妹常英姑娘,大约是两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个“英”字,两人格外惺惺相惜,据说何琼英拿下细毛还是常英出的注意,借着细毛醉酒把他给办了,生米煮成熟饭,细毛只得认栽。这事一时沦为死党们的笑柄,到现在都还被笑话,细毛见着寇海就跟他抱怨,说他被常英给卖了,还提醒寇海,“你小子小心点,早晚你也会被你妹妹卖了的。”

但是娶了何琼英,细毛倒并不后悔,因为何琼英出身商业世家,本身是英国名牌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很有商业头脑,结婚后一直帮忙打理细毛的事业,已经成为细毛事业上的得力助手。恺撒俱乐部当初就是在何琼英的筹划下兴建的,不仅把原来的喀秋莎饭店拆除,还买了周边的地,俱乐部一建起来就成为聿市顶级的高消费场所,日进斗金,夫妇俩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已是亿万身家了。

樊疏桐在俱乐部一直保留着一间独享的VIP包房,专门用来招待重要客户,闲时也用来和朋友们聚会。他到俱乐部的时候,寇海和黑皮已经到了,寇海抱怨说:“做东的姗姗来迟,客人不见踪影,倒是我们两个陪客先来给你撑场面。”

樊疏桐因为被刀疤缠了一下午,心qíng不佳,冷着脸说:“既然是陪客的就要有陪客的样子,瞧你们两个,东倒西歪,坐没个坐相,把这当自个家了吧?”

黑皮道:“我家要有这么气派,我还用得着去赚死人的钱?哎哟喂,这死人的钱也不好赚啊,今天报上就登了,箩筐大的标题,说什么死人跟活人争地,聿市上百万贫困居民没有住房,死人的墓地却越修越豪华,他娘的,谁这么缺德写这新闻啊,明天我办公室都去不了了,一准有媒体堵在门口……”

寇海忍俊不禁:“恭喜啊,黑皮,你终于成为聿市的名人了,上报了,不容易不容易,你爹妈这回该让你进门了吧?”

“进门个屁!”黑皮一说起这事就来气,“我爸今天电话都打到了办公室,骂我赚死人的钱,有损yīn德,这辈子都不让我进门了。”

黑皮的事业的确出现了转机,两年前唐三公子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以收购的形式买下了永安园,让黑皮做了总经理,全权管理和开发永安园,唐三是最大的股东,不gān涉经营,只负责投资,享受分红。唐三果然是财大气粗,一口气就买下了数百亩山林,将永安园的规模扩大到了原来的三倍,方寸大的一块墓地也要三五万,最贵的墓地据说要价上百万,还供不应求。结果树大招风,引来了媒体的追踪,媒体列举了永安园的三大罪状,称其助长奢靡,侵占农地,砍伐树木,这股歪风不杀下去,有违聿市jīng神文明建设的宗旨云云。

樊疏桐问:“哪个报社写的?”

“聿市晚报,就是连波以前工作的那家报社。”

“问问唐三,他会有办法的。”

说曹cao,曹cao到,唐三和林染秋,还有细毛刚好一起推门进来。樊疏桐忙起身跟林染秋握手:“不好意思,最近事忙,没好好招待你。”

“瞧你说的,我在聿市吃得好玩得好,还要怎么招待,我都舍不得走了。”林染秋拍拍樊疏桐的肩膀说,“自己人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朝夕是你的妹妹,我也一直当朝夕是妹妹,咱哥俩有缘分!”

唐三在一边吃吃地笑,煽风点火:“我说染秋啊,你说话也不怕脸红,你是把朝夕当妹妹了吗?阮老爷子大寿那天,你是怎么忽悠老爷子的啊?”

“都两年了,你还记着呢?告诉你,这事我早跟疏桐解释了的,你就别在这里挑拨离间,居心叵测的家伙!”

樊疏桐朗声大笑:“这我绝对相信染秋,因为我比他更了解朝夕,我追朝夕追得命都快没了,人家还是没看上我,我跟染秋是同病相怜……”

“嗯,没错,我们拜倒在同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这更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了,不过呢,今天我不妨跟各位报个喜,我马上要结婚了!”林染秋突然宣布婚讯,把大家都吓一跳。他的确是快做新郎官了,未婚妻跟他还是校友,两人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认识的,发展迅速,相恋半年就谈婚论嫁了。

“哎哟,这可是件大喜事!”黑皮连忙道贺。

“是啊,恭喜恭喜!”

“什么时候办酒啊,一定要发帖子的。”

“一定,一定……”林染秋连声附和,一脸的喜气洋洋。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非常热烈。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又相邀着去打台球,樊疏桐有意跟林染秋私下谈话,把他叫到一边,问起朝夕的事来。其实很早的时候,林染秋就跟樊疏桐提起朝夕的jīng神状况,樊疏桐当时没有太在意,但是这次在电影院朝夕失控的样子让樊疏桐心悸不已,他问林染秋:“她以前经常失控吗?”

“那倒没有,她xing格蛮好的,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只是我一直感觉她过得不开心,将自己封闭得很死。而人的承受力毕竟是有限的,两年前朝夕可能压力到了临界,爆发了一次,把一个客户都打伤了,随后就辞职,我一直很担心她,因为我知道她在偷偷吃药,还看心理医生。”

樊疏桐说:“她现在的状况也不太好,跟我弟弟的关系时好时坏,经常吵架,我也是很担心,又不知道怎么帮她,你知道的,我毕竟跟她有过一段,不太方便。”

“夫妻间的事qíng外人是cha不了手的,你多让连波留意下她的jīng神状况,尽量少刺激她就行了,只要保持心qíng愉快,我想没什么大问题的。”林染秋宽慰樊疏桐,不免又问他,“你还爱她是吧?”

樊疏桐猛吸一口烟,吐出来,叹道:“爱又怎样呢?我已经死心了,只要他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我就没啥说的了,否则我会觉得自己的退出很不值。”

林染秋拍拍他的肩膀:“人这辈子总有些不甘心的事qíng,想开点。”

“是啊,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樊疏桐夹着烟,烦躁地摇摇头,“唉,不想了,一想就失眠就头疼。对了,我要你帮我打听的事怎么样了,我老头子当初在云南那边认识的那个女的有下落了吗?”

“只怕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我倒是打听到了一个重要线索,你爸待过的那个镇叫善舞镇,那里有个女人的经历跟你所讲的qíng况很符合,她年轻的时候当过女民兵,长得很漂亮,也是违反纪律跟一个解放军生了孩子,结果‘文革’的时候孩子丢了,但那个解放军是不是你爸,目前还没法证明,我只知道那女人隐姓埋名终身未嫁,八十年代初就去世了。”

“那孩子呢,有消息吗?”

“哪有什么消息,多少年了,很多线索都断了。”

“那女的叫什么名字?”

“这个,让我想想,叫……哦,想起来了,叫阿栗。”

“阿栗?”

“没错,就是阿栗!”

(1)

早上,朝夕照例准备便当带到店里去,中午她一般不回来吃饭,连波也不回来,两人各自在外面解决午饭。连波比她先出门,朝夕准备好便当,看时间还早,又洗了个头,待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邮局送包裹的来了。是连波的。连波的包裹和快件很多,一般都是他自己签收,朝夕从不过问。朝夕这次原本也没留心,但是她拿着那盒子的时候,还是瞟了下寄件栏,字写得歪歪扭扭,寄件人是杨霞,朝夕一看这地址就明白了,是杨校长的女儿阿霞寄过来的。

朝夕纳闷,连波和阿霞还有往来?

也许是直觉,也许是多心了,她忽然觉得手中的盒子有些异样,再一看贴在盒面上的寄件单,发现上面写的是“鞋子”。

鞋子?朝夕脑子里顿时电石火花,连波的布鞋!连波一直以来穿的布鞋,原来是阿霞纳的!这样的鞋子家里有很多,连波每穿旧一双,就会有新的换上。朝夕从来没留意过他的鞋子是从哪里来的,想都没想到阿霞的身上去,是她太疏忽,还是他掩饰得太好?朝夕只觉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心绪翻腾起来……

毫无疑问,他就是在掩饰!他从不当她的面拆包裹,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过去在G省教书的事qíng,他这么忌讳gān什么?最蹊跷的是,有一次朝夕在洗衣机里还发现过一张汇款单的回执,当时她也只是瞟了一眼,好像就是寄往G省的。他给杨霞那边寄钱?朝夕不想则以,一想就心里就乱成一团,连店里都不想去了。

她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进书房看看。平素除了做清洁,她很少进连波的书房,而连波只要在家,除了卧室,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不是看书,就是写字画画,那是他一个人独处的世界,朝夕很少进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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