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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连波(42)

朝夕哼了声,不屑道:“那是你的看法吧,他对我怎么样,他自己心里有数!”

“这就不对啊,按你说的,你老公一不赌博,二不到外面寻花问柳,下了班就准时回家,这样的男人现在太稀罕了好不好。”宝芝平素是最爱八卦的,这会儿端着杯奶茶,分析得头头是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啊,朝夕,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就说对面那个阿红,结婚不到半年老公就在外面牵小姑娘,我都看到过好几回,你老公不是这样的人吧?长得又帅,又在政府部门工作,多的是女人往他身上贴,可他不还是规规矩矩守着你嘛……”

朝夕不吭声了,因为她找不到话来辩驳。如果按宝芝的说法,连波确实是很检点,没有不良嗜好,按时归家,可是日子怎么就这么难捱呢?

宝芝又八卦了一阵就回自己店里忙了,朝夕心qíng不佳,一看天色已晚,就准备关店回家。刚收拾好店面准备走,突然门帘一响,走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子,年约三十四五,店外已经暮色沉沉了,各色霓虹闪闪烁烁,那男子从那流光溢彩的背景中走进来,就像是披着一身霞光,室内顿觉熠熠生辉起来。朝夕只觉愕然,这男人好生面熟,可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但见他眉目柔和,举止儒雅,非常礼貌地问她:“你好,请问还有白玫瑰吗?”

朝夕展颜一笑:“有啊,请问先生您要多少?”

“来一打,要最新鲜的。”

“好的,没问题,请稍等。”朝夕熟练地从花丛中挑出一打白玫瑰,然后细心地用玻璃纸打包,她一直面带微笑,“这玫瑰是今天中午刚刚送到的,先生要是晚来一会儿就买不到了,店都要关门了。”

“哦,是吗,那我很幸运。”那人非常感激的样子,“我刚下飞机,也是很担心,怕买不到花了。”

“送给女朋友的吧?”

“是。”

“您女朋友真幸福!”朝夕包花的手艺可是出了名的,大凡店里有熟客来,都点名要她包,只见她素白的一双手蝴蝶似的轻盈灵巧,柔美的指尖在花带间来回穿梭,很快就将花包好,淡紫色的玻璃纸配着粉色的蝴蝶结,非常漂亮,她顺手抽了两枝洁白的马蹄莲□去,“这两枝花送您,希望您女朋友喜欢。”

“谢谢!”那人接过花爱不释手。

朝夕又道:“马蹄莲代表了纯洁和永恒,祝福你们的爱qíng永远幸福。”

那人愣愣地看着朝夕,忽然很感动,声音都几乎哽咽:“谢谢你,我也相信我和我女朋友的爱qíng会永恒。”说完掏出钱夹,抽出一张钞票给朝夕:“真的非常谢谢你!”

朝夕拿过钞票一看,顿时有些愕然,是张美元,她尴尬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里暂时不收外币,您看这……”

“很抱歉,我刚从国外回来,身上没有人民币,那……那怎么办呢?”那人放下花窘迫不已,上下摸着口袋。

朝夕索xing好人做到底,笑道:“那这花我送给您吧,就为了您的这份心,一下飞机就给女朋友送花,真是很难得。”

“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呢?花有价,qíng无价!”朝夕笑起来的样子非常美,明眸皓齿,不由得让那人久久注目。朝夕将花重又递给他,把那张美元也塞到他手里,“您要是还记得小店,以后多多光临也是一样的。”

“谢谢!”

“不客气。”

(4)

刚关上店门,樊疏桐驾着车来了。他的那辆进口吉普车在聿市很罕见,停哪都是一片艳羡的目光,人就更不用说了,很随便的装束穿他身上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这会儿他穿了件皮夹克,配着条牛仔裤,头上戴着顶鸭舌帽,然后还架了副墨镜,往他那辆锃亮的豪车边一靠,很有汤姆克鲁斯的范儿。因为他经常来看朝夕,街上的女人们都认得他,私底下管他叫“阿汤哥”,每次一来,就有人跟朝夕报信,“朝夕,你的阿汤哥来啦!”朝夕有时候瞅着他也觉得像,从前不觉得他长得有多好看,但是现在她觉得他还真是有点帅,可能是放下了芥蒂,不帅也会顺眼多了。

“上车啊,还愣着gān什么。”樊疏桐嘴上叼了根烟,拍拍车门,示意朝夕上车。朝夕猜他可能知道了她和连波吵架的事,因为白天碰到了常英,她当时说是要去找樊疏桐问些事,朝夕当时正一个人在店里掉眼泪呢,常英肯定会把这事告诉他的。果然,一上车他就不耐烦地问:“怎么老是吵啊,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不要跟我谈这事好不好?”朝夕的qíng绪也很不好,歪着头靠着车窗,无jīng打采的。樊疏桐就没有再问,只说:“我送你回家。”

“不,我不回家,你请我吃饭吧。”朝夕在樊疏桐面前有点耍小xing子,因为樊疏桐现在很宠她,什么都由着她。

“想吃什么?”

“随便,别吃火锅就行,我现在很上火。”

樊疏桐反倒笑了,瞥她一眼:“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只是淡淡的一眼,眼神中尽是宠溺。

两个人现在相处得很好,樊疏桐有空就会过来看看她,请她吃饭,或者带她到市区兜风,飙车,但完全是哥哥带妹妹的样子,没有半点非分之举。朝夕渐渐地有些依赖他,心qíng不好的时候就会给他打电话,有时候还会给他介绍女朋友,樊疏桐对此很反感,又不好明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能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两人都懂得了该怎么相处,那就是避免有感qíng上的瓜葛,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这样的相处方式很安全,也很无奈。

樊疏桐知道,其实朝夕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她只是装作不明白而已,因为她已经给自己选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路,她回不了头了。

他们每个人都回不了头了。

包括连波。

吃完饭,朝夕嚷嚷着要去看电影,拽着樊疏桐不放:“很好看的,小美都去看了,《泰坦尼克号》,听说很感人。”

樊疏桐有些为难:“连波还在家里等着呢。”

吃饭的途中,连波打过一个电话给樊疏桐,问他是不是跟朝夕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信任,连波一直把朝夕看得挺紧的,平常稍微晚点回家,朝夕的手机就会有追问的信息。有时候两个人吵架,朝夕就要连波别管她,连波怒极时说的话也很刻薄,“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你祸害我就可以了,我不会让你去祸害别人。”每每气得朝夕要吐血,所以今天她故意关了手机,不理他。樊疏桐接了连波的电话,答应吃完饭就送朝夕回家,朝夕很不乐意。

“我现在不想回家!”朝夕耍起横来,眼睛就瞪得老大,鼓着嘴巴,那样子像极了她小时候要不到玩具时的表qíng。

樊疏桐没办法,只得打个电话给连波:“我带她去看电影,她想看,看完我就送她回去。”然后故意板起脸,跟朝夕说,“看了电影就老实回家,别再提过分要求,否则我把你丢大街上,让叫花子把你捡走。”

樊疏桐以为朝夕听了会笑,可是朝夕突然敛了表qíng,长睫微微颤动,眸底闪闪烁烁,暗哑地说:“你不会再把我丢了的。”

当时他们刚出了酒楼,站在酒楼门前的街边上。

起风了,她的头发被chuī得零乱飞散,刚好有路灯照着她,让她整个人罩上了一层冷冷的光辉,她静默着,又像是灵魂出了窍。

而他面对着她站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大哥哥,带我走—”

稚嫩的哭声撕心肺裂,穿越时光的隧道呼啸而来,他们仿佛又置身在当年离别的站台,他把她丢给她的父亲,自己下了车。她哭叫着扑在车窗上,拼命想往外爬,她不要他把她丢下,他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不能丢下她!撕心肺裂的哭声又在他耳畔响起,他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她的脸。

他的声音低得仿如叹息:“朝夕,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这么说着,他将她揽入怀中。

“朝夕!”他紧紧搂着她,嗅着她发间的芬芳,悲伤得无以复加。如果可以,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不会把她丢在那辆火车上,那场面十几年来成了他心头不可触碰的痛,他常常在火车刺耳的长鸣声中醒来,满头大汗,满脸是泪,他在黑暗中呼唤她的名字,朝夕,朝夕,回来,你回来……

现在,他拥她在怀里,抛开过往的爱和恨,他只想她好好的,完完整整的,他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她,如果哪天他失明,他也要伸手可以触摸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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