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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房的哭声(28)

第55节:五秦川(9)

“我们两个怎么有点像,”朱道枫有一次在喝酒的时候无意中说道,“他们说我们长得很像,我没觉得,不过xing格很像倒是真的,呵呵……”

说者无心,听者惊心。

的确有人说他们长得有点像。首先说这话的是牧文。那是在朱道枫的三十六岁生日前夕的一次聚会上,话一说出来,马上得到其他几个君子的认同。善平就开玩笑说:“威廉,你回去得好好问问令尊,是不是给你生了个弟弟,失散在人间……”

“是啊,有这可能,你们俩实在太像了!”

“没错,回去是要好好问问。”朱道枫连连点头。

“如果有,可能就是我!”秦川漫不经心地开玩笑。

“是吗?那我们去鉴定鉴定,没准是有这可能。”

“威廉,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对待这个老弟啊?”牧文呵呵直笑。

朱道枫想都没想,就答:“一切共享,除了女人。”

一阵哄笑。

秦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当然,假若我们真是亲人,我想我也会给你最珍贵的。”

朱道枫有一瞬间的失神,好像很感动的样子。“谢谢,我也一定会给你最珍贵的,如果我们是亲人的话……”

半个月后,朱道枫大概已经走出了那件事的yīn影,主动打电话叫秦川去看一样东西,秦川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问看什么,他回答说你来了就知道,绝对的超现实。结果秦川下班后赶到梓园,一进门就差点趴到地上,原来朱道枫要他看的竟是生日那天神秘出现的棺材,离谱的是,棺材上面已经被画满图案,盖板上突兀地“长”出了一棵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跟象征死亡的棺材形成qiáng烈对比……

棺材摆在壁炉边,墙上竟然还挂着朱道枫的“遗像”,笑容可掬,目光正好落在下面的棺材上,“怎么样?有创意吧?”朱道枫拽着傻了的秦川坐到壁炉边的椅子上,秦川面对着棺材,朱道枫背对着棺材。

“你……你这是……”秦川受惊不小,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也是突发的灵感,”朱道枫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样子,指着棺材说,“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很简单的,棺材意味着死亡对不对,上面的树就代表重生,生生死死本是人生平常事,想象一下,当躺进去的人在生命终结后以树的形式获得重生,同样获得阳光雨露的滋润,多幸福,看到的人就不会再惧怕死亡,反而倍加珍惜现有的生命……”

“那树……是怎么长上去的?”秦川还是心惊ròu跳。

“哦,在盖板上打个dòng,树是长在棺材里面的,其实这树只是个象征,寓意着生命,很好理解的,你要不要打开盖板看看?”

“不,不,不需要……”秦川连连摆手。

朱道枫笑了起来,点根烟,还是抑制不住兴奋。他穿了件Amanni的条纹西装,里面是件暗花纹的休闲毛衣,下面配了条同色的休闲裤,靠在棺材上侃侃而谈,慵懒中倍显优雅,随xing中透着潇洒,秦川奇怪地看着他,不能理解这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都说艺术家是疯子,他不是艺术家,却比艺术家“疯”得还彻底,可是,可是为什么,他特立独行的样子竟是如此令人着迷,秦川是男人,都为他“着迷”了!

“我从小就很喜欢艺术,上大学的时候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学画,学摄影,学雕塑,什么都学,一到假期就四处旅行,到过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杰出的艺术家……”朱道枫给秦川“上课”,看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又继续说,“我准备把这件艺术品拿到国外去参展,下个月巴黎正好有一次行为艺术的展览,盛况空前呢。”

“展览?”秦川差点昏厥。

“是啊,过几天我正好要去意大利处理公务,顺便就先把这件艺术品送到巴黎,不过……”他又面露难色,很伤脑筋地说,“就是不知道飞机给不给托运啊?”

秦川暗笑,鬼才给你托运。

“应该没问题,大不了包机。”他财大气粗地说。

“参加完展览了还拿回来吗?”

第56节:五秦川(10)

“当然要拿回来,这可是我的心血,光上面的图画我就画了好多天,牧文他们都来看了……”

“怎么样?”

“还怎么样呢,差点横着出去,”朱道枫呵呵直笑,“还就你跟我合拍,见了一点也不觉得出奇,我们欣赏的东西原来这么接近,难怪他们都说我们很像……”

秦川连忙岔开话题,“这次出去要多久?”

“哦,可能要一阵,先去巴黎参展,然后去意大利,回来的时候还要在香港逗留几天,看看家母,已经一年多没去看她了。”

秦川问:“令堂身体不好吗?”

“不太好,一直就不好。”

“我母亲也是。”

“哦?你母亲身体也不好?”

“是啊,年轻的时候吃过太多的苦,岁数一大,就是一身的病了。”

“有时间一定去拜访令堂。”朱道枫真诚地说。秦川连忙推辞:“多谢,不过家母很怕见生人,所以……”

“威廉,你最害怕的事qíng是什么?”秦川突然问。

“最害怕的事qíng?”朱道枫不解,“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想问问,因为我总是有很多害怕的事qíng,不知道你有没有。”

朱道枫说:“我当然有,是人就会有喜乐和恐惧。”

“那是什么呢?”

“这个,当然有很多,笼统地讲,我很害怕失去。”

“失去?失去什么呢?”

“很多啊,比如亲人、朋友、爱qíng……”朱道枫忽然很伤感起来,靠着棺材若有所思,“其实我已经失去了很多,牧文可能跟你讲过,我有两个兄弟,都没了,父亲长年在国外,母亲在香港的寺庙吃斋念佛也难得见面,亲qíng是整个的没了。爱qíng呢,你是知道的,失去得更早,所以现在很害怕再失去,虽然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财富呢?”

“这个,无所谓,财富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根本就没把这放在心里,”朱道枫如是说,“钱对我来说只是枯燥的数字而已,刚才跟你讲了,我年轻的时候喜欢艺术,一心想成个画家,周游世界,赏遍人间美景,最后为着家族的责任忍痛放弃梦想,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失去这些财富,我倒觉得轻松了,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身不由己,只是那样会觉得对不住父亲,他对我的期望很高,年纪也大了,如果弄得家境败落,怕他承受不起,我已经失去了两个亲人,再失去,承受不起的就是我了……秦川,你看我是不是活得很累,活得言不由衷……”

“没有人会活得真正轻松。”

“也是,不过你最害怕什么,我倒想知道。”

“我吗,最怕死。”

“怕死?”朱道枫大为诧异,让他看着棺材,岂不更怕死了?

“是啊,如果死了,很多事qíng就无法完成。”

“有意思,你想完成什么?”

“想活得轻松,确切地说,是想打开心里的枷锁,这枷锁从我一出生就有了,我来到这世上,好像就是为了打开这副枷锁,而活着才有可能,打开了,也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朱道枫看着他:“你很不快乐,秦川。”

“你好像也不快乐。”

“是,我们都不快乐,不知道什么原因。”

“与生俱来的吧。”

正聊着,秦川的手机响了。繁羽打来的,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秦川,给我找份工作吧,我不要钱,我就是想要个活下去的理由,你现在不理我了,我就只能寄希望于工作,没有工作,我会闷死的。”

“你什么都不会,我上哪去给你找工作?”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qíng。”繁羽现学现用。

挂掉电话,秦川的心qíng坏到极点,脸色自然也不好看。

“怎么了?什么事qíng这么不开心?”朱道枫关切地问。

“别提了,一个女人给烦的,分手给了她一笔钱,可是她还找我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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