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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萝(44)

“臭小子!”樊世荣又叫骂上了,“有本事他给我弄个孙子回来,我就投降,向孙子投降又不是丑事,就怕他没这本事……”话还没说完呢,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小的人影走了进来。

因为客厅和餐厅隔着屏风,珍姨和连波都看不到进来的是谁,就听到樊世荣马上换了种语气,很惊喜地叫了声:“朝夕,你回来了!”

(1)

樊疏桐跟蔻海还没出军区大院呢,就收到了细毛的传呼,那时候已经有中文传呼了,但不是自己在传呼机上发,而是打电话给声讯台,把你想说的话,想传给谁告诉接线小姐,由声讯台给你发出去。

“糟糕,细毛他妈又发威了。”蔻海把传呼机给樊疏桐看,上面显示只出一句话:我妈要杀了我,快来救我!!!

在军区大院,谁都知道细毛他妈罗丽娟是出了名的泼妇,别的不说,就说细毛他爸朴远琨同志,好歹也是个上将,经常被罗丽娟抠得脸上挂彩。每次脸上挂了彩,开会的时候朴远琨同志就会耷拉着头,蔻振洲瞧见了就打趣地问,家里的母老虎又咬人了?朴远琨就会用一口的四川话骂,妈拉个巴子,要不是看在她是孩子他娘的分上,我早把她剿灭了!樊世荣也难得开玩笑,挤兑老朴同志:“八年抗战你都挺过来了,怎么就收拾不了一个婆娘呢?要想打败老虎,就得拿出狮子的威风,丢不丢人你。”

而事实是,每次老朴同志还没来得及摆出狮子的威风,罗丽娟的锅铲就飞过来了,要不就是杯子烟灰缸什么的满屋飞,奇怪的是,老朴同志战场上躲得过敌人的pào火和子弹,却躲不过老婆的锅铲,狮子没成狮子,最后成了猫。而猫的儿子朴赫兄弟呢,只能当耗子,因为他妈通常在收拾完老朴同志后,余兴未尽,会顺带收拾下朴赫,熟悉朴赫的人都知道,他的左耳比右耳长,那就是他妈的功劳。

而这次撩起朴赫他妈虎威的原因是,朴赫在外面谈了个姑娘,本来是玩玩的意思,结果一不留神把对方姑娘的肚子给搞大了,用蔻海的话说,这叫“把关不严,出了安全事故”。这样的事qíng朴赫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他爱玩仅次于樊疏桐,还没从部队转业的时候就开始搞对象,到了地方上,又恰巧分在财政局上班,大把的姑娘自愿或半qíng愿地上他的chuáng,意外事故当然是避免不了的,但每次朴赫都是用钱打发了事,要不就是帮对方安排个好点的工作,因为他妈刚好就是组织部的gān部,安排个工作或者提个gān什么的,一句话的事。应该说朴赫对处理此类“安全事故”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只是走多了夜路没有不碰到鬼的,这次朴赫yīn沟里翻了船,没碰到鬼碰到个比他妈还厉害的母老虎。

被他搞大肚子的对象叫丁小芹,是财政局的临时工,管收发报纸的,长得很清秀,没事喜欢在办公室嗑瓜子,看上去挺温顺的一个姑娘。可有句话怎么说,千万不要以貌取人!朴赫就是因为丁小芹看上去很温顺的模样对她放松了戒备,没有费多大工夫就追上chuáng了,一回二回的就出了事,开始朴赫还很不以为然,甩了两万块给丁小芹自己处理,结果丁小芹把那两万块又甩回去了,不要钱,要跟他结婚。开玩笑吧?他朴赫还有大把的荒唐时光没有挥霍,就收场奔礼堂?不屑说,朴赫自然是使出杀手锏,许诺给丁小芹转正,只要她肯就此罢手。结果这招还是不管用,丁小芹死活不依,就要跟他结婚,公然在单位上跟朴赫吵架,让朴赫丢尽了脸。

朴赫烦了,gān脆指使人事部门解雇了丁小芹,对她避而不见,还jiāo代传达室不准放丁小芹进财政局大院。这下就捅了马蜂窝,丁小芹发飙了,找到朴赫住的军区大院,托熟人混了进去,一上朴赫家就又哭又闹,把朴赫搞大她肚子又不负责的事给大声宣扬了出来。朴赫他妈气得发昏,出动警卫才拉走丁小芹,朴赫见状想溜都不成了,他妈直接从厨房摸了把菜刀要砍死他。

樊疏桐和蔻海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朴赫家的院子外围了很多邻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罗丽娟同志则挥舞着菜刀站在院子里跳起脚来骂,朴赫却不见人影。蔻海正四处搜索呢,隔壁邻居家的二楼窗户里面挥舞着一双激动的胳膊,不停地给他们挥手示意,那正是可怜的细毛朴赫!原来是躲邻居家去了。

“怎么办?”蔻海问樊疏桐。

樊疏桐仰着头,查看了地形以及“敌qíng”,指示蔻海:“你掩护,去引开他妈的视线,我去解救我们的细毛兄弟。”

蔻海一看罗丽娟那架势,就哆嗦:“首长,还是你去掩护吧,我怕被她妈劈死。”

樊疏桐瞥他一眼:“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你去引开他妈比我胜算大,谁让你名声比我好呢,我去肯定会被他妈说是我带坏了细毛。”

没办法,蔻海只能冒死去做罗丽娟的工作。樊疏桐的判断很准确,蔻海的形象在整个大院里是出了名的好,工作勤奋,对待长辈有礼貌,也没有闹过作风问题,用樊疏桐的话说,人见人爱狗见狗亲。蔻海果然成功地转移了罗丽娟的视线,并把她拉进了屋,樊疏桐立即行动,把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细毛兄弟从邻居家救了出来,驾车逃出了军区大院,并给蔻海发了个传呼:见好就收,喀秋莎会合。

喀秋莎比从前更气派了,因为换了老板,重新装修过。而且还新设了豪华包间,供重要客人使用。包间很大,被一面华丽的镂花屏风一分为二,一边摆放着客人聊天喝茶的沙发,一边是就餐的大圆桌,铺着格子桌布,擦得雪亮的银质餐具早已摆放整齐,餐桌中央的玫瑰花丛更是让整个包间芬芳四溢。

樊疏桐在沙发上落座,又忍不住数落细毛起来,来的路上就数落了一通,说他拉屎不揩gān屁股,结果招来了疯狗。细毛唉声叹气,平日人民公仆的威风没了踪影,耷拉着脑袋矮了半截。“我怎么知道那丫头这么难对付呢,要知道她是这样,就是拿枪bī着我……我也不会跟她搞……”细毛说起这事就懊恼得不行。

樊疏桐又好气又好笑,“还拿枪bī着你搞呢,你当你是大明星啊,我呸!你顶多是只苍蝇,甭管什么蛋,见fèng就叮!这回好了吧,叮上炸弹了……”

“我说老大,现在兄弟落难,你就别往我伤口上撒盐了,还是给我想个完全之策救兄弟一把吧。”细毛求救地望着樊疏桐。

“自己拉的屎自己揩!”樊疏桐才难得理会。

“老大,你比我有经验,你……你不能见死不救。”

“像你这样的败类,死了是为民除害!”

“老大……”

当时两人已经在喀秋莎的包间里喝上茶了,一边斗嘴一边等着蔻海会合。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蔻海来,细毛着急了:“会不会光荣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樊疏桐忙不迭给蔻海发传呼。正发着,门开了,贼兮兮地闪进一个人……樊疏桐和细毛愣了半晌,这,这人是谁?

只见那厮腋下夹了个公文包,戴了顶鸭舌帽,穿着件皮夹克,要命的是下面还穿着条洋不洋土不土的格子西裤,鼻梁上还架了副墨镜。这……这不是黑皮吗?樊疏桐和细毛只觉得要抽风,这小子前阵子还在卖摇摆机,怎么眨眼工夫就换行头了?果然是黑皮,当他的招牌笑容在他猴样的腮帮子上扯开的时候,樊疏桐和细毛这才还了魂:“你丫的抽风啊,整得跟个嫖客似的。”自己都要抽风的细毛还说黑皮抽风。

黑皮大摇大摆地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落座:“我像什么嫖客,你才是正宗的嫖客,我刚去了你家,听说你把别人姑娘的肚子嫖大了,出息了啊……”

“有没有搞错,我这算什么嫖,我没嫖她,搞……搞对象怎么是嫖呢?”细毛还为自己辩解。

“可你名字就叫‘嫖客’。”

“是……是朴赫。”

“我听着就像是嫖客。”

“你丫的找抽是吧,不去卖你的摇摆机上这来gān什么?”

“我现在不摇摆了,不摇摆了。”黑皮揭下鸭舌帽,挠了挠有些秃顶的头,那样子像极了李东宝,那时候有部很火的电视剧叫《编辑部的故事》,里面的男主角就叫李东宝,葛优演的,那时候葛优没现在有名,黑皮尖嘴猴腮的样子跟葛优还真是形似又神似,尤其是现在年纪轻轻就秃头,简直成了葛优的翻版,偏偏这厮还就喜欢挠他的秃头,一边挠一边说:“真不摇摆了,再摇摆我就要把自己卖了,我今儿来呀,是向士林道谢的……”说着起身对着一直微笑不语的樊疏桐深鞠一躬,再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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