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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你转身时盛开(29)

“看着你,就当你姐姐还活着?”

“可能是。”

文弘毅直摇头:“冷翠,我不赞成你这种还债的方式,何况还是替你姐姐还,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并不欠你姐姐什么,为什么要替她还?”

冷翠说:“可我妈欠她,如果当年我妈不抛弃她,不把她jiāo给小姨带到意大利,也许我姐姐的人生完全是另一种模样,至少不会死。”

“这是命运,不是你左右得了的。”

“我知道,但我妈欠的,作为女儿来替她还也没什么不对。”

“冷翠,你太善良了。”文弘毅最后就这一句话。

他看着夕阳下无jīng打采的冷翠,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异想天开,以为一个约定就可以改变一切,结果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注定无法在落日时分赶到叹息桥上去见她,被那个男人抢了先,也就注定了守候在她身边的不是他,是那个男人。

道别的时候,他由衷地跟她说:“真是很遗憾,那天我没能赶在落日时分去叹息桥上见你,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在桥上等到你。”

冷翠雾蒙蒙的眼睛忽闪了几下,并不傻,却意味深长地说:“我不喜欢这样的约定,我今生都不会跟人做这种约定,因为我姐姐的悲剧就告诉我,人生太多变数,如果注定无缘,纵然约定一辈子也是枉然。”

文弘毅马上接过话:“那我们算有缘吗?”

“当然有缘,”冷翠狡猾地避重就轻,“没有缘怎么会做朋友?即便我没来意大利,那也是有缘的,想想看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文弘毅欣赏地看着她,笑了起来。他很喜欢她的聪明。她并不同于那种光有着美丽面孔却无头脑的女孩子,这种女孩子满大街都是,但她太特别了,虽然外表看似有些犯迷糊,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说起话来也不着边际,却颇有点深藏不露。

喝完咖啡,文弘毅要送冷翠回天使之翼。冷翠谢绝了,让甲壳虫看到了又会bào跳如雷,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她自己叫了辆出租车驶向有着茂密树林的山头。金色的晚霞中,古老的佛罗伦萨城区渐渐被甩在了身后,冷翠没有回头,却知道文弘毅肯定在路口目送她。少顷,她收到了他的一条手机短信: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在这园里,挨着糙根,暗沉沉的飞,huáng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冷翠知道,这是徐志摩《翡冷翠的一夜》中的一段话。

她将头歪在车窗上,说不出的感伤。

命运为何总是这样,给你希望,却又让你身处绝望,进退两难。她不是不知道祝希尧给她的债务是无理的,她委屈地接受,还真是为姐姐“还债”。她没有想过会还多久,只感觉冥冥之中,似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她留在祝希尧的身边,她知道他不会太为难她,他只不过把她当做了他的某种“希望”,碧昂的死让他绝望,他必须牢牢地抓住这希望。这就是冷翠伤感的地方,她给予了别人“希望”,自己呢,不论如何的牺牲或付出,姐姐也不可能复活,很多时候,她似乎都听到姐姐在心灵某个僻暗的角落哭泣,姐姐的哀怨无处倾诉,只能向她这个妹妹倾诉,冷翠感应到,才心甘qíng愿为她“还债”。

“你看上去很不开心。”晚上祝希尧闷闷地坐在卧室露台上吸烟时,冷翠跟他说:“如果姐姐活着,她不会希望你这么不开心。”

第五章 qíng定落日桥(9)

偌大的房间里只开了盏昏huáng的壁灯,祝希尧的整张脸都罩在yīn影里,冷冷地回了句:“不要谈你姐姐。”说着转过脸看她,长长地吐出一口烟,“下午你上街了?”

“是,上街买了些冬天穿的衣服。”冷翠早有准备。

“一个人?”

冷翠本来想回答“是”,但猛地意识到她面对的是祝希尧,在他面前最好不要撒谎,否则只会自讨苦吃,她如实地回答:“不是。”

“算你聪明,没有撒谎。”祝希尧果然dòng悉一切,对她的坦诚倒颇为满意,“我不喜欢说谎的女人,你没有说谎,我也就不问你跟谁上的街,以后要买衣服不必上街,我会叫人送来最流行的款式让你挑选,给你量身定做,安娜应该跟你说了吧,我在米兰有服装公司。”

他淡淡地说着这些,让冷翠又不好怎么回答了,咕噜着说:“我怕你把服装的钱又会算在我头上,我,我还不起……”

祝希尧在黑暗中笑了起来,很轻的笑声,却一下让房间的气氛轻松好多,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冷翠,嗓音仍是低沉喑哑:“不会算在你头上的,你放心好了,跟我在一起,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和享受,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我都会满足你,但……”他话锋一转,又说,“我在哪里你都必须跟着,过两天我要去趟罗马,完了还要飞印尼,你跟我一起去,OK?”

“是去看你们公司拍电影吗?”

“我工作上的事你不必过问,你只管跟着我就行了,”祝希尧这时候已经吸完了一支雪茄,端起冷翠刚才端进来的咖啡喝了口,说,“很晚了,你回房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记住,不要在我房间的时间停留过长,我不想冒犯你,除非你自愿。”

一听这话,冷翠拔腿就往门口跑。

气得祝希尧在后面说了句:“跑那么快gān什么,我又不是野shòu,要吃你早就吃了,连骨头都不会剩,死丫头!”

冷翠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准备放水洗澡。可怕的事qíng就是这时候发生的,她进浴室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可是洗完澡正准备穿衣服,突然觉得头昏脑涨,呼吸困难,想呕吐。但她的意识很清楚,必须赶紧离开浴室,否则非死在里面不可,她挣扎着摸到门把手,扭开,一接触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她就彻底瘫痪了,摇晃了几下重重地栽倒在浴室门口。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身体突然变得很轻盈。

仿佛随时都会升腾而起,如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冷翠这个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痛苦,反而觉得很轻松,解脱般,彻底轻松。可是鲜血,她看到自己的鲜血自头部涌出来渗透了rǔ白色地毯,还冒着热气。那是她生命的热能,在迅速地损耗殆尽。然后,门被推开,她恍惚听到了上帝的脚步声,“上帝”降临她身边了吗?她感觉自己被“上帝”抱起,拼命拍打着她的脸,“冷翠,冷翠,你怎么了?睁开眼睛看着我,睁开眼睛,宝贝,求你,求你,看着我,看着我,来人啊!……”

第六章 等于是死了(1)

1

1999年12月21日 佛罗伦萨 天使之翼

“你终于醒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醒来了。”

这是我睁开眼睛Jan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没有力气说话,只能任由他抱着我的头,亲吻我的脸颊和额头,还有从我眼角渗出的泪水。是的,我是自杀,我想死,吞下那整瓶安眠药,我就没想过还会活过来。

当卡罗那个恶魔拿着那些luǒ照来勒索我时,我就知道,我已经走到了世界的末日。我绝望的不是那些luǒ照,而是提供luǒ照的人,除了母亲,没有人知道劳伦斯bī我拍过luǒ照,劳伦斯正是母亲嫁给杜瓦叔叔前供养的一个巴黎小混混,母女qíng分早已恩断义绝,她要的就是爸爸留给我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名画,这个女人终于露出她最恶毒的一面。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那些画落入她的手中。

想来她真是费尽心机,在巴黎,让我染上毒瘾,又暗中指使劳伦斯bī我拍luǒ照,没有办法,当时我已经完全被毒品控制,别说要我脱衣服拍照,就是剥掉我的皮,只要能给我点可怜的毒品我也会答应。人活着一旦失去尊严,就等于是死了。从巴黎的疯人院被阿丁解救出来,逃回到意大利,我的生活还是没有着落,毒瘾又犯了,母亲人在法国,对我的处境却是了如指掌,很是时候地唆使劳伦斯拿出三年前拍的luǒ照来敲诈我,劳伦斯说,如果我不给他五十万法郎,他就将照片公布于世。我想都没想过要给他五十万法郎赎回照片,因为我知道无论我如何退让,都满足不了那个蛇蝎女人的贪婪,她就是想把我bī到绝境,让我jiāo出爸爸的画,她很清楚那些画的价值,足以买下杜瓦叔叔的酒庄。

但是我不能,我亲口给爸爸承诺过的,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会把他的画卖了,我爱爸爸,因为爱,我必须兑现承诺,这是我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信念了,爸爸,我亲爱的爸爸,你可知你的乖女已经撑不下去了,他们bī得我没有一条活路,我只能死,对不起,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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