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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遇见花开(92)

4

陈德忠去世了,就在费雨桥车祸发生的当晚。得到这个消息时莫云泽正在自己的新居芷园对腿部做按摩,按摩师娴熟的手法让他昏昏yù睡,助理阿森在边上接了个电话后,附在他耳根轻声说:“陈老先生过了。”

莫云泽本来闭着眼睛的,此时缓缓抬起眼皮,目光虚无。

“刚刚过世的。”阿森补充。

莫云泽长叹一口气,“费雨桥这次要好好当回孝子了。”

“恐怕不行了。”阿森摇摇头,“刚才接到的电话,费雨桥在两个小时前从裕山返回途中遭遇车祸,现在还在医院抢救,生死不明。”

莫云泽眯起眼睛,“车祸?这么巧?”

“具体qíng况目前还不清楚,不过所说很严重,因为身子卡在驾驶室,为了争取抢救时间,医生现场锯了他一条腿。”

见莫云泽沉默,阿森问:“您怎么看?”

莫云泽朝按摩师挥挥手,示意她退下。他又闭上眼睛,疲惫地靠着沙发靠背叹了口气,却答非所问,“四月现在的qíng况怎么样?”

“很好,比前两天的状况还要好,医生跟她说话已经有反应了。”

“如果她醒来,什么都别告诉她。”

“是。”阿森点点头,双颇有几分疑惑,“为什么您没有把那件事的真相告诉陈德忠呢?他现在都死了,您不觉得遗憾吗?”

莫云泽沉吟着没吭声。

阿森说的事是指陈德忠与他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有没有呢?莫云泽心里是最清楚的,但是他什么都不想说,因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莫先生?”阿森见莫云泽半晌没吭声,以为他睡着了。

“就是知道他要死了,我才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

莫云泽睁开眼睛,转过脸,目光飘飘忽忽,透过落地窗看向院子围墙下摇曳的竹子,淡淡地说:“人死如灯灭,可是 我始终相信人的jīng神和意念是不会死的,即便ròu体化为灰烬,灵魂消亡,jīng神的力量却可以穿透宇宙永恒存在。这个世界已经这么残酷,让这个可怜的老人对这人世间留点点念想,心满意足地死去,有什么不好呢?”

阿森微微颔首,深为动容的样子。

莫云泽又说:“所以我相信四月一定可以醒来,因为我在心里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可以感应得到,哪怕我已经死了,只是jīng神不灭……”

阿森接过话,“爱就不死。”

莫云泽倒笑了,侧脸看着他,“你进步很快。”

“在莫先生身边做事,受益匪浅,每一天都学到很多东西。”

“那你说说,你最大的受益是什么?”

阿森想了想,腼腆地一笑,“学会了爱。”

“然后呢?”

“懂得了爱,还有……勇敢地去承担爱。”阿森仰慕地看着莫云泽,“莫先生,您是我的偶像,是您让我觉得即便生活再绝望,只要心里有爱,就会有希望。”

莫云泽沉吟片刻,瞥了眼他,“我再给你加薪,阿森。”

阿森哈哈大笑……

费雨桥从CTU转入VIP病房的第二天,莫云泽前往医院近视,很低调,一个人去的。病房内的费雨桥显得很安静,显然全身裹满纱布,但人是死不了了,除非他想死。事实上,他躺在chuáng上眼睛眨也不眨的样子,倒跟死去并无不同。截去一条腿,检回一条命,费雨桥并未觉得庆幸,他宁愿死去。从清醒到现在已经有几天了,公司的几个高层频频来医院,他自己是活过来了,公司却没办法再起死回生。上午资管经理都来汇报过,告诉他昨日收盘的最新数据,百分之五十四的股权已被y&h基金收购,这意味着费雨桥对刚刚合并的融臣·盛图已经失去控股权,新的董事会即将召开,公司将被y&h基金整体接管。听到这个消息,费雨桥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但是见到莫云泽,他反倒释然了,嘴角抽动了下,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你终于肯露面了,你等这天一定等了很久吧?”

莫云泽隔着一米的距离站着,背着手,不仅戴了口罩还戴了墨镜,所以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qíng,只是声音冷得好似渗了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低估了你,莫少,看来你的确比我聪明,德叔没看错你。”

“承蒙夸奖。”

“不,不是夸奖,我一直在猜测y&h基金的cao控人是谁,作了很多调查,就是没想到这个人就是你,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莫云泽纹丝不动,没有应答。

“怎么,还不承认?”费雨桥浑身上下缠满纱布,其实也动弹不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笔基金,是你自己创立的,还是你继承的,但你能将自己隐藏这么深这么久,可见你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我最佩服的人也就是你这点。”

“愿赌服输。”莫云泽就四个字。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背着手站得笔直,“费雨桥,自作孽,不可活,你对融臣·盛图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没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嘛,我刚才都说了,我输得心服口服。但我并没有对不起你什么,我只对不起四月,我想见她。”

“你没资格提起她。”

“莫少!她毕竟曾是我的妻子,我们做了三年的夫妻,那件事确实是意外,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是想见见她,想当面跟她道歉。”

“如果我不答应呢?”

费雨桥唇畔勾起微笑,“那我就从融臣大厦的顶层跳下去,你既然能赢了我,想必对我也有几分了解,我不是闲得无聊拿这事来吓唬你。当然,你肯定是巴不得我死,所以我也立好了遗嘱,我死后,律师会依法律程序将遗嘱jiāo给四月过目,我想,不管我到时候准备什么托词来应付四月,她不会对这件事毫不介意。”

莫云泽凝视着他,听他继续说下去。

费雨桥莞尔一笑,“她会恨你。”

“你就这么自信?”

“当然,我们在一起生活三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醒来后应该跟你求过qíng吧,她求你放过我,不要为难我。一是因为她天xing善良,二是因为她心里多少对我也是有愧的,如果不是她做掉了那个孩子,那件事qíng也不会发生,孩子是无辜的!而且莫少,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难道你还担心 我会对你构成威胁?那你应该直接把我撞死才对,我不知道是我命太好还是你手下留qíng,莫少,就这点你最不厚道,你让我没了腿,从此生不如死,所以你并不比我仁慈多少。”

“这件事跟我没有有关系,不是我gān的。”

“你不用否认,反正我也不打算找你去寻仇,我这个样子连死都不能痛快地去死,如何还能找你寻仇,你大可放心。”

“确实不是我gān的,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大约只有你们这种人才做得出来,我莫云泽要收拾一个人会光明正大地收拾,你只能怨你得罪的人太多。作的孽太多,想你死的人更多,但你不能推到我的头上。”

费雨桥的眼中渗出悲凉,“难道你不想我死。”

“当然想你死。”

“那你想让我怎么死呢?”

“真要我说的话,我很希望你能从融臣大厦的顶层跳下去,就跟你父亲当年一样。不过就算你从融臣大厦跳下去,那还是跟你父亲有不一样的地方,你父亲当年是遭人算计走投无路被债主bī死的,就我的了解令尊本身是个很善良厚道的人,而你真不像是你父亲的儿子,以你犯下的罪孽,你死十次都不足惜。你现在捡回一条命应该感谢上苍仁慈,所以我也打算放你一马,因为你现在生不如死,我说的对吧?”

费雨桥大约因为疼痛,脸上的肌ròu微微抽搐,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示出他的qíng绪有着激动了,“德叔说过,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你能赢我无非是你身上流着德叔的血,你继承了他全部的智慧,而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养子,他再怎么教我,我也比不上你,这点我只能认命。至于家父,不是我不像他,而是我被bī得不像他了,若不是你们莫家当年在背后算计,我没有家破人亡,我也不会这成今天这个样子,所以你根本没资格在这里教训我,哪怕你不姓莫,你仍然代表的是莫家。”

“谁说我代表莫家?我跟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我的父亲,也不是陈德忠,我们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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