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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左,遇见花开(70)

芳菲几乎是逃也似的捂脸奔出书房。

门砰的一声被带上。

莫云泽尽管仰着头,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无声地淌下,灰白的嘴唇微搐着,“四月,我苟活到今天,不过是希冀着爱qíng能让我死去的灵魂和心慢慢复苏。在我以为差点就要复苏的时候,你给了我致命的一刀。现在你要结婚了,我没有什么送你作结婚礼物,就用我的死去作为薄礼吧。从今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我会在你享受另一个男人怀抱的同时慢慢地死去……”

“可是我还爱你,四月。”

伤城记·四月

[“四月,无论你的心走多远,记得一定要回来,我允许你偶尔灵魂出窍,但一定要回来。”]

1

三年后。香港。

姚文夕彪悍的声音在电话那端传来的时候,我刚刚起chuáng,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好的jīng神。“四月,我要来香港!”姚文夕在电话里直嚷嚷,我赶紧把听筒拿开一点,仍然听到她的声音像炸雷,“知道我来香港gān吗不?猜猜,你猜猜……”

“因为你想我了呗。”我拿着电话踱到卧室的落地窗边,刷的一下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亮得晃眼,我赶忙眯上了眼睛。

费雨桥刚好从浴室里出来,听到这话,颇为诧异地打量我。

姚文夕还在电话里呱呱叫,“告诉你,我要来香港看梁朝伟的屁股!妈的,内地看不到啊,我把李梦尧也拉上了……”

“什么,梁朝伟的屁股?”我没听明白。

“对啊,内地上映的都是删减版,啥都看不到,不过瘾不过瘾,太不过瘾了!”

“你说的是?”

“《色·戒》啦,你说你成天在想啥,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

我拿着无绳电话咯咯地笑,“我说姚文夕,你怎么这么色!梁朝伟的屁股有啥好看的,你现在有钱了,什么男人的屁股看不到……”

“那能一样吗?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连李梦尧都被我说动了,她老公刚好这阵子去新加坡讲学,她一个人在家独守空闺,我就拉她出来见见世面。哎哟喂,宝贝,我们姐妹几个多久没聚了?”

“什么多久啊,八月份不都在北京聚了一次嘛。”八月份费雨桥去北京谈个项目,怕我一个人在家寂寞就把我也捎上,姚文夕得知后拉上李梦尧从上海飞到北京,我跟着她们没日没夜地疯,比费雨桥还忙,他要见我只能到晚上。

姚文夕现在不得了,两年前从公司辞职后自立门户,在原来的上司、现任的男友huáng炳坤的支持下,事业迅猛发展,不仅经营广告,也涉及地产。听说最近在北京刚开了家高级俱乐部,日进斗金。现在姚文夕是一帮同学里数一数二的富婆,生活奢侈,出手阔绰,她手下的那帮人都管她叫“姚姐”,姚同“窑”,于是她经常被朋友们恶作剧地叫成了“窑姐”。她也不介意,大咧咧地笑说:“我他妈怎么成窑姐了,我就嫖了一个huáng炳坤。”

这话传到huáng炳坤耳朵里,他不但不生气,还自顾纳闷,“其实吧,我们也不知道谁嫖了谁,我也不知道看上她啥了,我还就是喜欢这小娘们儿。”由此可见huáng炳坤跟姚文夕真真是绝配,两人个xing上都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豪气冲天,姚文夕自己也说他们是物以类聚,两口子一个旺夫一个旺妻,自走到一起后事业如日中天。

期间两人也闹掰过半年,结果这半年时间huáng炳坤在股市上损失了数千万不说,还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车祸,很多到手的生意都谈崩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两人又重修旧好,结果神了,huáng炳坤很快扳回局面,股市上赚得盆满钵满,好几个原本没做指望的项目也都奇迹般地起死回生。huáng炳坤因此信了一个私jiāo很好的大师的话,他跟姚文夕合则富贵,分则凶险,他这辈子都必须依赖她。

“姚文夕这小娘们儿是我命里的财神,谁也别跟我争,我这辈子要定她了!”huáng炳坤逢人就说这话,简直把姚文夕当菩萨供奉起来了。

姚文夕也离不开huáng炳坤,那次分手的半年里,她大病一场,差点连小命都不保,她甚至还写了遗书。结果两人一和好,啥事也没有了,她又活蹦乱跳地满世界飞了。除了做生意,她很热衷jiāo朋结友,哪里有乐子往哪里凑。为了看未删减版的《色·戒》,她不惜坐飞机来香港一饱眼福,就为了看梁朝伟的屁股,这样骚包的事也就她做得出来。

大约是我跟姚文夕的对话刺激到了费雨桥,他走过来揪住我的耳朵,“大清早的,跟谁这么亲热呢?”

“姚文夕啦,她要来香港看《色·戒》。”我打掉他的手。

“《色·戒》是什么?”某人孤陋寡闻地问。也难怪,他平日除了看财经类的报纸,从不关心娱乐八卦。于是我耐心地跟他解释这是李姓大导演的新电影,改编自张爱玲的同名小说,里面有八分钟的极限chuáng戏,梁朝伟首次突破尺度云云。

结果某人颇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看的,三级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级趣味了,极限chuáng戏还需要看别人的吗,我们自己就可以演练。”

“讨厌!”我瞪他一眼,径直去浴室,懒得理他了。

“她们什么时候到,需要我陪同吗?”某人在浴室外问。我将头发绾起,对着镜子漱口,含着满嘴的泡泡说:“不用了,我们女人的聚会不需要男人。”

“可你们明明是去看男人的屁股。”

“……”

可是姚文夕最终没有来香港,因huáng炳坤投资的一个楼盘开盘,临时取消了行程。她在电话里抱怨了好半天,心心念念不忘小梁的屁股,后来话题不知怎么又扯到戴绯菲身上。听姚文夕说,戴绯菲两年前匆匆忙忙嫁了人,老公在铁道部门上班,夫妻感qíng好像不是很好。我听后心里很不好受,姚文夕却说:“四月,你就是太善良,不是说善良不好,可是有时候你的善良反而会伤己又伤人,弄得两头都不讨好。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感恩图报,你就少犯些傻,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文夕,你变了很多。”我也实话实说。以前的姚文夕可是最喜欢打抱不平的,侠肝义胆,为朋友可以两肋cha刀。

“还不是因为彭莉那个贱人!”姚文夕说着嗓门又大起来了,“就是因为她,让我开始对人xing产生怀疑。你说吧,我当初帮了她那么多忙,她竟然剽窃我的创作成果,透露给竞争公司,从而让我背上内jian的罪名。我恨哪,真是恨死了这个贱人!”

一提到彭莉,姚文夕就咬牙切齿,事qíng都过去两年了还气愤难平。这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彭莉为了自己向上爬,不惜陷害同窗姚文夕,害姚文夕被迫辞职是小,还弄得名声扫地。当时作为姚文夕上司的huáng炳坤当然是信任姚文夕的,他后来也找机会开了彭莉。彭莉那时候大约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姚文夕和huáng炳坤越走越近,两人慢慢互生qíng愫,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姚文夕在电话里跟我说:“huáng炳坤当时就跟我讲,做人不能太善良,人善被人欺啊,这是一句老话,错不了的。四月,你就是太善良……”

其实说不说,我心里都明白。

正如姚文夕所说的,我的善良并没有拯救这个世界,反而让自己落了个众叛亲离的地步。我很少去想自己是对还是错,因为我知道我只能这么做,如果时光倒流,我想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没有办法,眼见亲人一个个离去,我太害怕失去,虽然我最终还是失去。

“前些日子我在外滩碰到你妹妹芳菲了。”姚文夕终于说到了芳菲,“她跟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餐厅吃饭,那男人年纪很大,不像是莫云泽。”

我紧紧抓着听筒,没有吭声。

“她好像混得不太好,我老公经常在一些社jiāo场合见到她。”姚文夕点到为止,不知道是为了顾及我的面子,还是怕我难过,她并没有打算多说。最后不忘叮嘱我,“好好过日子,珍惜身边人,你会幸福的,四月。”

幸福……

多么伤感的字眼。其实我也经常在心里问自己,我幸福吗?

我没办法给自己肯定的答案,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平静,是那种心如止水一样的平静。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似乎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每天看看书,到山顶走走,或者去市区逛逛,生活简单而安逸。这得感谢费雨桥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港湾,他总是尽可能地不让我被外面呼啸着的狂风bào雨影响到,因此我所看到的天空始终碧蓝如洗,我所感受到的风始终温暖和煦。我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的除了院子里生机勃勃的热带植物,就是费雨桥愉悦的笑容,听到的也多是他朗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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