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4)

她住进来不久，就又在客厅放置了一个铁制的书架，用来堆了一些新买的书和杂物。

老林把家里需要的东西也买了个够，至少照着老林的意愿置办的厨房里的家具很齐全，但雪丽从来不用这些家具，她厌倦柴米油盐的生活。

一扇推拉门出去正是阳台，围着的铁围栏已经生了锈，锈迹斑斑的花纹有些已经脱落了，爬山虎的藤蔓就顺势爬上了阳台上，重重叠叠缠绕着栏杆，夏季蚊虫多不太讨喜，但是到了秋季红艳艳、金灿灿的叶子簇拥着彼此就煞是好看了。

刚开始时，老林隔三差五的来看她，等到度过了蜜月期后，就是一个月来一两次也是匆匆忙忙的直奔主题，雪丽渐渐对这种事情觉得厌恶和疲倦。

女人大多见色起意，却又依靠感情来维持性关系，如果一段关系中，感情已经逐渐淡薄，女人对性只会充满厌倦，生理上与精神上都会十分排斥，而男人却不一样。

老林总是满足地看着她，刻满笑容的脸上仿佛是抹了黄油的粗麦面包，油腻而又粗糙，她已经找不到初时那种温柔的体贴，更别说精神上的安慰了。

她神情冷淡地问老林：“是不是男人的欲望，只要是女人都可以满足？”

老林笑嘻嘻地回答她：“未必。看心情吧。”这是一句多么敷衍可笑的话，很难想象在别人眼中那么严肃、庄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是这样一副面貌，人真的是有着截然不同的两面性格。

昨夜，老林留宿在这里，江雪丽早晨起来时，他已经去公司了，梳妆桌上放着一壶茉莉花茶，一个透明的盒子里放着饼干和坚果，一只瓷碗里用热水泡着牛奶，留下一张纸：早安！记得吃早餐，多喝水，好好学习。

看来老林还是习惯把她当成学生时代的人呢！她把纸揉了一团扔进了垃圾筐。

拉开窗帘，十月末温暖的阳光就跑满了卧室，这是她喜欢城市的一点，冬天总是来得比较晚，但很温暖宜人。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地板上亮闪闪的，灰尘一直在空气中漂浮着。

她摸摸茶水和牛奶还温热着，知道老林没走多久，这是老林对她的好意，生怕她懒得吃饭，每次早晨离开都会准备早餐。

可是她辜负了老林的一片好意，把早餐都扔进了垃圾桶。

拿起了一本《金粉世家》就背着窗户坐在阳光里看着书，阳光把整个人都烘得热乎乎的，昏昏欲睡。书中的故事是老套的故事了，可是就是有人不断地演绎着，每一次都催人落下泪来。

相比于当下流行的青春文学，她更喜欢经过时间淘洗的经典老书，任何书籍只要能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阻隔流传到现代，一定有它深入人心的内容，所以，一本出色的、由真实的心灵表达的书是不会过时的。

人总以为上一个时代、或者出现在更早时代的作品是落伍的，其实，当看过很多、很多书之后，就会明白每一代人的焦虑和痛苦都是殊途同归的，有时我们也会重复别人的生活和想法，而前一时代的人对生活的本质挖掘得可能更深沉，更能一语道破人的灵魂上的伤痕。

一看书时间就过得快起来，不知不觉，阳光就退到了一个墙角里，日影西斜，一天的光阴又是过去了，房间落入了阴影里，冷清清的。

老林打电话说晚上要过来，要吃雪丽做的菜，雪丽说：“我不吃，我要减肥呢，我也懒得给你做，你吃了饭再过来吧。”

老林说：“怎么你们女孩子都忙着减肥呢？”

雪丽笑着调侃他：“你有多少女孩子呢？”

老林没说话，她就挂了电话，到客厅里打开了灯，天花板上装着纯白色圆形LED吸灯，一瞬间，刺目的灯光倾泻下来，溢满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雪白的墙壁更加亮眼，淡青色的沙发罩一瞬间变成了白色，棕色的木制衣柜像打了蜡一样的发亮，上面的灰尘像一层暖暖的茸毛在灯光里跳跃。

雪丽知道那衣柜里有一大箱一大箱的书是这几年老林买给她的礼物。

墙边的简易书架最顶层放着老林带妻子去国外旅游时带回来的各种纪念品，中间有几本文学的书籍和笔记本，最底下一层是空置的，这样一来书架就有点头重脚轻了，雪丽想着得哪天重新整理一下，不然肯定会倒的。

但这件事，她一直想做，却一直耽搁着，始终没有找到机会重新整理书架。

老林从来不在意家具怎么摆放，只要看着不碍眼就行。

反正这个家只有它固定的意义和作用，没必要像一个生活的家一样要求过高。

紧靠着墙壁的书架的上方挂着一只八寸的正方形石英钟表，镀银灰色的表框上镶着同色的花纹，有的地方已经褪色现出了黑色的原貌，唯有斜对角的一对蝴蝶状装饰鲜亮如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