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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雀(13)

作者: 南方十字 阅读记录

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后,家里就空无一物了,留下了几本有作者签名的珍藏版书、一个皮箱里的几件衣物和自己的随身证件,她搬出房子的时候,家里的几大箱书已经寄了快递给买家了,原来花了几万块买到的书现在也不过就二千多,时移物易,再珍贵的东西当你急于脱手时都会变得不值钱,这是市场的规律,人在它面前显得薄弱无力。

她想到刚搬进来居住时,就像一只在廊檐前修筑爱巢的飞燕,不远千里万里地衔来一粒粒泥土堆积成巢窝,满心欢喜和期待,最后却是这般下场。

都说年年此时燕归来,可惜人却是不同的了。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雪白的墙壁更加刺眼,回忆里的老林还是初见时的幽默、温和,自己在这屋子里的岁月终究是像水一样流逝了,回忆起来模糊不堪的,有多少重叠的日子被她遗忘了都说不清.

人就是这样,直到老去,如果所有的记忆都不曾丢失,那人的一生只会更加沉重。

关上门,她觉得把过往都留在了门后,三年的、十三年的,都不重要了,人,如果还不想死,就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她下楼叫了快车,直奔火车站。路上她给久不联系的母亲打了电话,说明自己要回家去,母亲说还是别回来的最好,她就说回去只住一个星期。

母亲就告诉了她搬家后的地址,她买了当晚深夜最早的一趟车,连夜向家的方向赶去。无论多久、多远,这个世界上唯一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只有母亲了,尽管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待到天边第一缕光线穿透厚厚的云雾晒到车窗玻璃时,雪丽抵达了目的地。

遥远的北方小城是一副姿色平平的衰败样子,破破烂烂的火车站、肮脏不堪的人行道,车站周围二层的明黄色小楼挂着的红字招牌,玻璃窗上的油污破坏了一切购买的欲望。

小城的改革毫无起色,可见当地的政府是如何的不作为了。

而如果有人有机会在北方大地上,一路穿行而过,就会发现这样的小城镇不绝如缕。

她走下车厢时,北国寒冷的气息塞满了鼻腔和嘴巴,她的鼻子和眼睛顿时感觉到酸酸的。

不久,她从车厢上带下来的温热也被寒风卷走了,她的身体在冬日的凛冽里瑟瑟发抖着。

看着街上来往行人的脸上迟钝、愚昧的表情,步履沉重的步伐,心里一沉,当所有的大都市都在改善人的生活方式上呈指数级的发展时,这些小城还在孜孜不倦的追求着整齐的建筑物颜色和悬挂的招牌,没有任何特点的房屋和招牌,就像这些人一样,毫无意义的存在着,科技的发展正在将他们抛弃在时代的身后,城市化的进程正在破坏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而他们自己却茫然不知。

她们这一代人也多少有点茫然了,她们正在经历一个快速发展的时代,度日如年也可以被重新定义了,她们每日接受的信息驳杂凌乱,磨灭了她们的判断力和耐心,而她们却无法自拔的对信息成瘾了。

她坐上了一辆绿色的公交车,人很少,车厢里也冰冷的很,她挑了窗户口的一个位置坐下来时冰凉的感觉就直窜到了胸口,忍住坐了许久才渐渐感觉不到了。

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我半个小时后应该就会到家”。母亲答应了一声就断线了。

靠着窗户,从里面看出去,看到空无一物的北方小城镇是多么的空虚和荒芜,光秃秃的树木直直地指向天空,灰白到发青的树干绷得紧紧的,下面一截刷上了一层石灰水,青灰色的方砖铺就的道路上散落着垃圾,不少砖块已经毁坏脱离了原来的路面路面,凹凸不平的伸向远方。

劣质柏油油漆的马路已经裂开了缝隙,颠簸不平,道路两侧是一排排整齐的明黄色二层民用楼房都散发着黑乎乎的酱色,窗帘还拉得紧紧的。

生活垃圾随意地倒在马路两旁,一堆堆垃圾被风卷起来又落下,始终没有找到寄居的地方,只有打扫马路的清洁工在街上敷衍了事。

雪丽到了站点下来时,在雾蒙蒙的空气里她走向自己的家,寒冷的湿气扎着她的皮肤,又痛又痒。

母亲已经站在路口等着自己了,路过一排排低矮破旧的平房和灰色的电线杆,找到自己的家,玻璃窗户上的冰霜还没有融化,雪白雪白的皲裂着。

她们许久未见,有一种无法定义的生疏,母亲接过她的行李箱,和她一起走回家,家里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一个十多岁孩子。雪丽一瞬间明白了:母亲已经改嫁了,自己却一直不知道。

那男人一副猥琐不堪的样子,乱糟糟的油腻头发,黑黢黢的脸色和一双眯起来的小眼睛,嘴唇又厚又大,下嘴唇还包着上唇,衣服留有污渍,手掌干裂,指甲缝里是泥土垢积,刚刚晨起没有洗漱过的邋里邋遢的样子令人恶心,那小孩就是缩小版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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