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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恋人(28)

在机场毛晋见到赵成俊和毛丽在一起确实很意外,他还来不及问妹妹,一进门就反被老妹踹到沙发上兴师问罪。他的这个老妹实在是太另类,从小就骄纵惯了,脾气大得吓人,中学时别的女孩子学琴棋书画学舞蹈,她偏要学跆拳道,老爸居然也依了她。当时毛晋从自身安危考虑坚决反对,结果这死丫头说:“我学跆拳道就是为了收拾你,替天行道!”

果然,她的跆拳道虽然只学了几年,但是收拾毛晋绰绰有余,每次兄妹俩扛起来,毛丽就会“替天行道”。毛晋曾试着跟妹妹动真格的,结果哪是她的对手?毛丽出手又快又狠,加上人又机灵反应神速,简直把毛晋当沙包练了,可怜毛晋每次都被收拾得鼻青脸肿,那年毛丽砸的那一烟灰缸,现在还在毛晋的额头上留着疤,毛晋对这个妹妹咬牙切齿,打又打不过,就只向老爸问罪:“爸,你生我就够了,gān嘛还生她?!你gān嘛生她?!”

毛晋真不知道自己前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给自己招来这么个克星,乖的时候还好,发起怒来就把他当沙包练。现在都这么大了,脾气一点也没改,就为着赵成俊这事竟然进门就把他一顿狠剋,一点也不顾及还有外人在场,这“外人”不是别人,正是毛晋新jiāo的女友詹萍萍。毛晋觉得忒没面子,又打不过妹妹,只能求饶道:“我真不知道brant来了中国,一直就没联系嘛。”

毛丽恨恨地说:“那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个朋友?”

“其实你们应该见过面的,我是说好几年前。”毛晋把女友支走,拉妹妹坐到沙发上,拨开前额的头发给毛丽看,“你看看我这额头的疤,还记得不?那次你跑去找我练沙包,拿烟灰缸把我砸得头破血流,当时是章见飞把你拉出去的,但是在场的还有一个人,是他送我去的医院,他就是brant,我们三个人是在剑桥认识的。”

毛丽不说话了,瞪着哥哥。

“那几年我……我们来往得比较密切,后来,后来你跟章见飞……断了后,我们就很少再联系了,只是大半年前brant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来中国投资做生意,我以为他会来上海,没想到他选择了南宁。当时我还开玩笑说,南宁可是我妹妹的地盘,我妹妹在那是个人物,你如果不幸招惹到她,最好躲远点……”

毛丽垂下眼睑,即使是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仍是微微翘起。她的脸色不大好,可能是旅途疲惫的缘故,眼底下透着青,刚才还气势汹汹,瞬间就变得沉静似水。她抬眼看了下毛晋,淡淡地说:“哥,以后别再提那个名字,我已经忘了他!”

说着起身上楼。当时都走到楼梯口了,她又回头叮嘱道:“记住,一个字都不准提,否则提一次我揍一次,决不留qíng!”接着一个优雅的转身,毛丽小姐昂首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刚好看到詹萍萍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她顺便吩咐道:“把我的行李拿上来,晚饭前不要打搅我。”

那语气,就像吩咐一个用人似的。詹萍萍跟毛晋以往的女友不同,不是城市里的时髦女郎,她来自山区,是师大的一个贫困女生,温柔娴静,胆子尤其小,虽然见面前就被毛晋告知这个小姑很厉害,但是真见了面,看她收拾毛晋那架势,还是吓得够呛。毛晋不好意思地冲萍萍耸耸肩,“她就这样,没事你别去惹她。”

詹萍萍“哦”了一声,乖乖地去给毛丽提行李。

至于毛晋现在沦落到开帕萨特,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要是以前,换车和换女友曾经是公子哥毛晋最热衷的事qíng,问题是现在不同以往了。自从毛晋因为一次工作失误让饭店蒙受巨额损失后,饭店董事会收回了他的财经大权,即便他老子是董事长也帮不了他,因为饭店不是毛延平一个人的,家族其他成员也占有股份。为了让毛晋吸取教训,毛延平不仅“没收”了他的跑车,还严格限定了他用钱的额度,这对花钱如流水的毛晋少爷来说无疑跟要饭差不多。而人一旦落魄,那些朋友、死党和女友通通都绕道走了,毛晋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世态炎凉,昔日的神气活现dàng然无存,整天唉声叹气,说话走路都是蔫着的。

唯一欣慰的是,他总算jiāo了个靠谱的女友詹萍萍。患难才见真qíng,贫困家庭出身的詹萍萍从不乱花一分钱,还坚持勤工俭学,赚的钱除了支付自己的学费,剩余的都存着给毛晋用,那一百两百五十的,都是这丫头课外当家教赚的辛苦钱。

别说毛晋感动不已,毛丽也很感动,她用逆向思维一想,或许这对曾经一掷千金的毛晋来说是件好事,不知道甘苦,不知道人qíng冷暖,早晚会栽跟头,现时的“悲惨”处境起码能让他学会怎么去珍惜,也让他学会如何真正独立。

毛丽跟哥哥打完电话,一个人游魂似的在街上走,到了傍晚也不想回家。肚子似乎有些饿,路口正好有家kfc,毛丽正准备进去填饱肚子继续游魂,手机却欢快地唱起歌来,吓她一跳。她掏出手机,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赵成俊!

依然是低沉悦耳的声音:“你在哪里?”

“哦,在,在肯德基。”毛丽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这人,居然连她的名字都省了,直接问她在哪里,好像他们已经很熟了似的。

“肯德基?”赵成俊在电话里的声音冷静异常,但确实很好听,“那是小孩吃的东西吧,你都多大了。对了,你晚上有安排吗?”

毛丽这个时候忽然心qíng好转。

自从机场分别,两天了,这是她第一次接到赵成俊的电话。当然她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甚至想都没有想到这个人,是刻意不去想,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去想,毛丽也说不清楚。但奇怪的是,她明明没有想到那个人,一天到晚忙乎乎,也没空去想,可是老觉着心里有个地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这会儿她靠着肯德基门前的路灯,心qíng大好,说话也不磕巴了:“我是很想和你共进晚餐,不过我可能去不了,车子抛锚了,这个时候又拦不到出租车。”

赵成俊似乎松了口气,笑道:“那我来接你。”

赵成俊和毛丽一起来上海后,在机场就分道扬镳,各忙各的,两天了都没有通过一个电话。他不打电话过来,毛丽自然也不会打电话过去,两人在飞机上的时候,就没有沟通和jiāo流,毛丽闭目养神懒得理他。赵成俊何其的敏感,毛丽稍有不愉快就被他敏锐地察觉到,毛丽不理他,他也保持沉默,机场道别后就与毛丽失去联络。这让毛丽更加觉得憋屈,过往跟她有过接触的男人,哪个不是把她当星星当月亮,从来只有她不睬别人的,何时被人这么晾过?

还是毛丽太单纯的缘故,虽然自称阅人无数,谈过恋爱结过婚,但她对男人仍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了解,男女之间的较量是很微妙的,有人将此比喻成烹饪,掌握恰当的火候至关重要。毛丽显然不谙此道,用流行的话说,她的eq(qíng商)不够,何况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揣摩别人心思的人,她没有这样的耐心。

毛丽不知道,当她一个人在大街上瞎转悠的时候,赵成俊正在金茂的豪华套房内看报纸喝咖啡,刚结束一场商业谈判,他的心qíng不错。与毛丽相反,他倒是个耐得住xing子的人,极善把握火候,不急不慢进退有序一直是他的个人风格。他抬起腕表,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日历,两天了,应该差不多了。他朝旁边正在传真文件的首席秘书阿莫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端起咖啡杯,夕阳此时正照在他脸上,衬得他的双眸更加深不可测,他有着极好的脸部线条,侧脸轮廓尤为分明,一抹淡淡的微笑自他唇边漾起:“jean georges那边应该还有位置吧?”

位于上海外滩三号楼的jean georges法国餐厅据说是上海最好的法国餐厅,是由世界最富盛名的烹饪大师之一jean-georges vongerichten在纽约之外开设的唯一一间以他名字命名的餐厅。但是赵成俊接毛丽的时候,并没有说要来这里,而是径直把她载到外滩,全上海最làng漫的地方。穿过茂密的梧桐树,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幢百年外滩的万国建筑群,huáng浦江畔一片灯火辉煌,微风夹杂着cháo湿的水气轻轻chuī来,恍惚让人觉得来到了làng漫的巴黎。

毛丽都忘记自己多久没来过外滩了,灯火辉煌的欧式建筑底层现在都成了国际品牌的专卖店。透过落地玻璃窗,里面是华美的水晶玻璃灯,或豪华或简约,或古典或现代,装饰绝对不在巴黎店堂之下。只是这种店子店员永远比顾客多,店员小姐们个个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进店的人有没有购买潜力,一眼就能看出来。

进入餐厅,赵成俊带毛丽挑了个窗边的位子,窗户非常高大,正好可将外滩景色尽收眼底,餐厅配以深酒红色装饰,气氛私密安静,红男绿女们低声窃语,服务生身穿黑衣,彬彬有礼,训练有素地来回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