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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这样爱(103)

“我无所谓。”

“你是女人,当然无所谓,我是男人!”

“不做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应该感激上苍,居然还可以让我们如此惬意地生活在一起,真的,我很满足,做人是不能要求太多的。”

耿墨池沉默了。

是的,我们还有什么不满足?做梦也没有想到今生我们还能相聚。八年了,我跟这个男人纠缠了八年,分分合合,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也许他终究有一天是要走的,我不是上帝,无法挽留,只能每天眼睁睁地看他大把大把地吞药,看他日渐消瘦,看他食yù极低,还经常反胃呕吐。我什么都不敢要求了,以至于他冲我发火时,我竟然还有些悲哀的欣喜:这个男人还有力气骂我,他还活着,如果哪天他躺着动不了了,我该怎么办?

我哽咽起来,伏在他的臂弯……

“别这样,我最讨厌你哭。”他搂紧我说。

“可你经常揍得我哭。”

“那是你欠揍。”

“好,算我欠揍,可是我爱你,墨池。”

“我也爱你,白痴。”

早上,我给他准备要吃的药,大大小小的瓶子摊在桌子上,触目惊心。我望着那些瓶子突然没来由地恐惧,耿墨池的生命全是靠这些瓶子里装的小药丸维持吗?如果一旦终止服药,他会怎么样?现在他每天都呕吐,吃的东西能吸收的很少,如果有一天他连这些药也吐出来,他又会怎么样?我不敢往下想了,开始仔细阅读那些药物的说明,以前我从来不看(英文不好),只按耿墨池jiāo代的药量配,但是只看了两个品种的药,我的心就开始发抖,那上面分明用英文写着“服用此药胃部会有不适反应”、“肾功能将受其影响”、“部分神经可能出现麻痹现象”、“对大脑有略微刺激,服用后qíng绪较难控制”……

明白了,全明白了,一直以来他的坏脾气、他的呕吐、他的失眠都是因为这些药物的副作用,这都是些什么药啊,是救人还是杀人?我失控了,将桌子上的药瓶全部扫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耿墨池出去散步了,听不到我的哭声。我随即给他日本的主治医生端木先生打电话,很不客气地质问他为什么给耿墨池开副作用这么大的药物,难道作为医生仅仅是维持病人的心跳,而不管病人是否能承受得了这种折磨吗?

端木医生很耐心地听我讲完,无奈地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qíng,作为医生,我们已经尝试了所有我们能尝试的办法,两年前的手术能将他的生命延续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除了心脏移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他,但是要找到合适的心脏做移植可能比手术本身难度还要大,概率也更低。而耿先生已经等不及了,他所有的生理机能全靠药物维持,而那些药物在给他心脏提供能量的同时也损害着他其他的器官,我们也没有办法,我跟耿先生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何尝不想减轻他的痛苦……”

耿墨池散步回来了,我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圣诞我想回趟新西兰。”他进门就说。见我没反应,他揪了揪我的耳朵,“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墨池,”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可不可以不吃那些药?”

他一怔,看着我。

“不吃行不行?”

“不吃我会死。”

“墨池!”

晚上,我弄了很好吃的蒸螃蟹,可是他只勉qiáng吃了点就吃不下了。睡觉的时候他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似乎很难受,我要送他去医院,他说没事,就是胃不舒服,呼吸也有点困难。我不停地给他揉胃,垫高他的枕头,让他呼吸顺畅,一步都不敢离开。

此时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chuáng头,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痛苦,不敢呻吟,只小声地叹气。我呆呆地看着这个饱受病痛折磨的男人,也不敢出声,任由泪水无声地淌满脸颊。

“你哭了。”

“没,没有。”

“还说没有,我都闻到你泪水的味道了。”黑暗中他闭着眼睛,可是好像什么都明白,叹着气说,“你要有心理准备啊,考儿……”

我没有说话,一遍遍地抚摸他的胸口,想让他感觉舒服些。有没有心理准备会改变得了什么呢?我们怎么算计都算计不过命运,当初爱上他时就没有心理准备,可是我从未真正后悔过,爱就爱了,错就错了。对我来说,这份爱还真像那座亘古的瑞尼尔雪山,已经具有升华的意义,无论结果如何在我心里已经永恒。

一直到半夜,耿墨池才在疲惫中昏昏睡去。

这时电话忽然响了。祁树礼打来的。

“你是怎么回事啊,Cathy?怎么一直不给家里打电话?你妈今天都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问你出了什么事,我刚从加拿大回来,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我的态度很冷淡。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该时常跟父母报个平安,要不他们会着急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祁树礼在电话里很温和,也很客气,忽然又说,“对了,你妈给你寄了中药过来,一直丢在这里,你抽空拿过去吧。”

“中药?”

“是啊,中药,好大一袋,不知道gān什么用的,你妈没给你说吗?”

“没,没什么,就是调养身体养颜的。”我搪塞。正准备挂电话,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抓着电话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明天就过去,明天就给我妈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耿墨池还在睡,我去了趟祁树礼的家。朱莉娅开的门,显然刚醒,看到我很惊讶。我没管她,径直走进屋,直奔电话。祁树礼刚好下楼,看到我也很惊讶,他还穿着睡衣,“怎么这么早呢,Cathy?”

“哦,我怕我妈着急。”

“嗯,你还知道她会着急啊,赶紧给她打吧。”

我在打电话的时候,祁树礼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听我喋喋不休地跟我妈jiāo代事qíng,脸上的表qíng变幻不定。

一个电话打了四十分钟才挂断。

祁树礼还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怎么了?”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询问耿墨池的病qíng。“很不好,昨天折腾了半宿。”我愁眉苦脸地说,“所以我才想给他换种方式治疗,用中药试试,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至少比吃西药少些痛苦。”

“你瘦了很多。”他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目光温柔地抚摸我的脸,“不过眼睛很有神采,该是爱qíng的滋润吧?”

“Frank!”

楼上突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睡袍的长发女孩站在楼梯口,显然是刚起chuáng,光着脚,非常年轻,顶多只有二十岁上下。皮肤水嫩嫩的可以掐得出水,瓜子脸单凤眼,谈不上很漂亮,但却很有东方韵味,清纯可人。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倒是祁树礼很镇定,不慌不忙地给我介绍说:“阿芷,跟我从加拿大过来的。”

我有些尴尬,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跟那女孩打招呼:“你好,阿芷。”

“你是谁?”女孩面容清秀,却很不客气。

祁树礼连忙解释:“她是……”

“我是他侄女。”我抢着说,满脸堆笑。这样很好啊,他终于有自己的女人了,虽然年轻得离谱,不过总归是好的开始。

祁树礼瞪了我一眼,想反驳已经不可能。阿芷走下楼,上下打量我,好像有点不信,“我怎么没听他提过?”

“我刚从国内过来的,跟我男朋友住在船上。”

这话起了作用,确切地说是后面那句话起了作用,阿芷清纯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真的吗?太好了,我还担心来这边太孤单呢,看来是多虑了,以后有伴了,Frank你早该跟我说的。”

祁树礼意味深长地瞅了我一眼,没说话。

出门的时候,他送我。

“多大了?”

“十九岁。”

“行啊,老牛吃嫩糙。”

“不要这么说好不好,很偶然在那边碰到她,蛮谈得来的,就带过来了,让她到这边读书。”

“哦,她还在读书啊?”

“当然,这个年纪肯定是要读书的。”

“看上去很不错,好好待她,你会幸福的。”

说这话时我已经出了花园的栅栏门,他站在里面,我站在外面,正准备转身走,他忽然在后面扔了句话过来,“Cathy,你不觉得她跟你很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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