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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春(2)

白巧是苏锦从苏家带来的丫鬟,知晓如何行事周全,亦留有余地。

苏锦唇畔微微勾勒,温声道:“宋老太太疼我……”

宋老太太顿了顿。

苏锦这么一说,宋老太太果真反应过来,自己先前在气头上。眼下还在柳家,苏锦又是柳家的儿媳,她先前的那翻话不当对着苏锦讲。

宋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话悉数隐回了喉间。

宋老太太是个心思通透的,苏锦这头既没有在下人面前拂了她的颜面,也替她周全了心思。

宋老太太哪里会看不明白?

这偌大一个柳家,也就苏锦知书达理,行事让人挑不出错来。

要以老太太柳王氏的性子,柳老太爷又是个活脱脱的常年甩手掌柜,若不是苏锦在,柳家还指不定得罪了多少人都不自知。

宋老太太心中又忍不住叹了叹,这柳家是打了灯笼,才找了苏锦这么好个媳妇儿!

宋老太太打心眼儿里喜欢苏锦,多年的邻居,宋老太太这头是知晓柳家这个柳致远的。

柳致远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苏锦身上!

只可惜了苏锦这么好个姑娘!

宋老太太咽了口浊气,算了,不提也罢了。

苏锦撑着伞,一路将宋老太太送至柳府门口。宋老太太便是心中再有气,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天还下着蒙蒙细雨,府外的街道有些趟水,宋老太太嘱咐苏锦一声,天还下着雨呢,勿送了。

苏锦笑笑,也不推脱,目送宋老太太出府。

这便是邻里,亲疏远近都在几句话的功夫里,但谁说人心不是人心换来的?

白巧心中不由叹了叹,只是这柳……姑爷的心怎么就换不来呢?

……

雨仍淅淅沥沥下着,烟雨蒙蒙。

苏锦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青丝微绾,窄腰纤纤,既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妩媚,又分毫不显得轻浮与流俗。

她微微垂眸,修长的羽睫垂眸倾覆,似是看不出太多情绪,侧颜却在烟垂淡淡里剪影出一道清丽绰约的轮廓。

宋老太太先前的话,并非没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她想起新婚夜时,柳致远撩起她的盖头,眼神之中的那股厌恶,她到今日还记得。

他冷目看她,问她就这么想嫁到柳家吗?那恭喜她,得偿所愿了。

新婚当夜,他饮完合衾酒,醉晕晕外出。

翌日夜间都没有回来。

苏锦也是那时才知,柳致远有多恨她。

因她的缘故,他辜负了心头多年那道白月光。

她早前曾在书房看他临摹的字帖,也曾想,能临摹出这样一手好字的人,应当极有耐性。

许是,她需要时日……

于是三年来,她一直孝顺公婆,照顾柳家的弟弟妹妹,亦勤勤恳恳操持偌大一个柳家,却不曾想,有人的良善也好,耐性也好,都只会用在旁人身上罢了……

苏锦缓步折回,鬓间的步摇在步履中轻轻晃晃,她敛了心神,不再去想柳致远的事。

……

回春晓苑的路上,苏锦听不少下人都在议论着春闱之事。

春闱十余日前就已结束,只是放榜的消息还未传出罢了,柳致远早前在远洲城便有才名,下人们纷纷猜测,此番可是会高中。

亦有人道,若是高中三甲,柳家便飞上枝头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面上有光……

柳家本是书香门第,下人们议论春闱之事也是寻常,不算忌讳。

白巧瞥了眼苏锦,见她脸上亦无多余的情绪。

如今,柳家家中是柳老太爷日日翘首盼着,坐立不安。老太太柳王氏却安理得在家中摸着牌九。

柳老太爷看着心烦。

老太太却一口一个自我嫁到你们柳家二三十年,光听你说要高中都听说了十余年,耳朵都听出茧来了,如今又在念叨儿子高中,就你这乌鸦嘴,许是将儿子的功名给念没了……

柳老太爷是读书人,争执不过老太太柳王氏,气极之处,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日日出府求个清静。

柳老太爷攒了一辈子的窝囊气,就盼着柳致远能高中,替自己吐气扬眉。

老太太柳王氏便也看柳老太爷攒了一辈子窝囊气。

老太太柳王氏也希望柳致远高中,但真能高中与否,其实老太太倒又不怎么介意。

柳家祖上曾是簪缨世家不假,可眼下早不比从前了,日子还得脚踏实地过,只要自己的儿子不像柳老太爷这般终日与科考魔怔上便是。

所以老太太还是照旧天天摸她的牌九,但性子却又是个赢得起,输不起的,赢了又絮絮叨叨,得意忘形,连翻得罪了自己的牌搭子。

最终,老太太还会寻到苏锦这里哭诉,说这书香门第的老太太实在太不好做,旁人天生看你就带了几分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