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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盛唐种牡丹(182)+番外

作者: 又生 阅读记录

宦官抬礼而过,携来的风,把乐坛的珠帘搅得左右摇晃。苏安轮番勾过五根弦,校完音,忽然,又听得一声洪亮的通报——门下侍中裴耀卿,贺牡丹水月镜

“什么?!”

那刹,崔隐的面色一变,顿住脚步:“至尊何,何时把裴阁老从南边召回了。”

张、李、崔,几位徐徐行走的老人,一回头,全唏嘘不已,叹岁月年华不公。

一件紫袍,风驰电掣地穿过门洞朝他们赶来,步子轻盈,几乎只见脚尖点地。

“崔殿中。”裴耀卿身材精瘦,深窝眼中燃着炽热的火光,隔着十丈就挥袖行起礼,“一路乘船过三桥,洛阳依旧好风景,我险些错过。张阁老。李阁老。”

张九龄笑了一笑:“守仓大帅回来了。”裴耀卿道:“刚路过河阴,补完最后二十万石。”张九龄道:“方才还在说你。”裴耀卿道:“哦?”李林甫道:“罢了,听到宫音三连没?《太和》都要结束了,来,裴阁老先请。”崔隐:“……”

裴耀卿道:“请!”

太和之乐结束之时,李隆基登临宝座,立部伎改奏起群臣上寿所用的《休和》。

一年一度,观寿礼的时刻又到了,雷海青很开心,一直拉着苏安指指点点。

他们级别高,并非负责奏仪式雅乐的立部伎,便是屏息凝神,看着东宫、寿王、忠王等等等等,十余位成年封王的皇子,带着五光十色的礼品,敬献而上。

辰时,张九龄近前,拿出玉笏,禀奏道:“陛下,臣愚见,明镜用来照人的形体,妍媸显示于表面;往事用来照人的内心,善恶能得到反省,缘于此义,臣张九龄,谨于生辰节上《事鉴》十章,分为五卷,名曰《千秋……”文才斐然。

群臣附议,却没有人知道李林甫的盒中装的是什么,叫李隆基拍案笑出了声。

李隆基笑道:“朕已阅过奏表,卿劳苦,近日迁都之议甚多,朕想再听一听。”

崔隐的一道贺表,落满百家名姓,并献了来自东海的红珊瑚,贺喜东都太平。

随之,裴耀卿也把那面在扬州甄选的,随自己游历四方的牡丹水月镜交代了。这镜子的独到之处在于,镜面柔软,一点,会泛开花纹,故而名“牡丹水月”。

各州、王府、国贺礼,持续了一日。

直至金种响,苏安才醒过神,开始牵《千秋乐》。为突出舞艺,舞遍增加至八遍,领舞的女姬是张云容,她的舞姿召风唤雨,几乎要卷飞场上所有绛紫官袍。

如此,阴阳又交汇,一时瑜亮,道不尽的快活太平。新人不解,为何张九龄和李林甫总有说不完的话,而裴耀卿敬崔隐吃酒之时,又是那般的盛气凌人。

苏安掩面道:“你放心,至尊和各位大人绝不会在欣赏舞乐的时候动真气性。”

红飞翠舞之中,李隆基倚靠龙扶手,轻轻唤了一声:“裴爱卿。”裴耀卿立答:“臣在。”李隆基道:“朕已经有很多镜子了,爱卿的镜子,不知有何来历?”

“臣……”

当此一问,热闹的讨论戛然而止。苏安一颤,把一板一眼改为了一板三眼。新人却是不知事的,仍然在弹,苏安闭上眼,打弦而过,那瞬间,杀住了杂音。

裴耀卿跽坐于毡,沉默片刻,哽在一个臣字,呼吸不平静了,似老树发新叶。

李林甫轻咳一声:“裴阁……”裴耀卿起身,当堂稽首,应答的声音响彻殿宇:“陛下,臣门下侍中,江淮河南转运使,京兆尹户部侍郎裴耀卿,有本奏。”

“去岁八月壬寅,汴口场东置河阴仓,西置柏崖仓,三门东置集津仓,西置盐仓;开凿十八里漕渠,以避三门水险;年内北运百万石,南运二百万石,运粮整三百万,按照这样的速度,往后推广,关中再生饥荒,则陛下不必再屈尊东巡。”

字字殷红。

裴耀卿顿了一顿:“陛下恕罪,原本有人劝臣,将节省的僦车钱二十万贯献给陛下贺寿,然而,臣认为这不是一个人的功劳,是公家的赢利钱,故而斗胆请奏,将这笔钱充入各州的常平仓,作为补偿耽误河南道的水稻播种的用度。”

全场人声皆寂,唯剩琵琶在弹挑。李隆基让高冯去把裴耀卿扶起来,自己也伸出手,虚扶了一把:“这么说来,倒真让朕思念长安,也不知秋季适不适合回。”

裴耀卿看了崔隐一眼。崔隐手中筷子落地,幸好红丝绒地毯,并没太大动静。

裴耀卿道:“陛下,秋日田里正收割,容易耽误农时。”李隆基慨然。张九龄笑着想圆场,李林甫抢在前面,道:“普天之下何处不是王土?陛下想什么时候西行,就什么时候西行,大不了,免去沿路的田税,赐福百姓便是。取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