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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想你(201)

作者: 春衫冷 阅读记录

然而,一切都变了,再没有什么重归于好,明天的明天,没有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今后的漫长时光,他知道,再深刻的伤痕都会有结疤止痛的一天,他还有大把的年华可哭可笑可醉可歌,甚至可以挥霍虚度,可是阿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因为他一个恶作剧般的自私又儿戏的念头,什么都没有了。

父亲去了皬山,名为休养,实则……是不愿意看见他吧。

那日午后,他强撑着走到窗边,阴沉冬日,连阳光都仿佛因胆怯和瑟缩,他远远看着父亲上车前依旧挺拔如往昔的背影,生怕他骤然回头会瞥见自己,却又隐隐盼着他会回头望自己一眼。

然而没有, 幸而没有。

可直到父亲的车子开出门后许久,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直到担忧的侍女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才惊觉,虚脱般地栽倒在近旁的沙发上,额上尽是冷汗。

如果父亲的惩罚是责打,那么母亲的惩罚便是冷漠。

这一个礼拜,母亲从没有来看过他。

相比父亲的震怒,母亲临去时失望的眼神更纤细也更锐利,仿佛薄薄的针尖在伤口里来回挑拨,不动声色的痛楚每一分都纤毫毕现,冰冷又安静。

于是,他格外想念母亲,听见侍女在外头跟母亲行礼的声音,竟有几分欣喜。

他像是被噩运标记的不祥之躯,被遗弃在荒寒旷野,即便自知罪有应得,心底却仍然希冀被救赎的可能。母亲肯来看他,多多少少总有几分原谅的意味。

他急忙起身,扶了床边的立柱站定,却发觉母亲直走到他面前的脚步比平日里仿佛急了些,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亦没有关切探问的意味,他心下一惊,直以为父亲病势有变:

“妈妈,怎么……”

他话还未完,不料虞夫人抬手一掌,正掴在他面上!

虞绍桢遽然呆住,母亲打得并不重,他也只是下意识地偏了偏脸,然而这一记耳光却比父亲的鞭笞更叫他不堪承受:

自他记事起,母亲从来不曾动手打过家里任何一个孩子,连呵斥都几乎没有。就算是他闯了祸被父亲打骂,母亲也不过是冷了脸不理会他而已——母亲不肯回护,于他便已是最大的惩罚了。

绍桢呆呆转过脸,惊骇地看着母亲,茫然嗫嚅道:“妈妈。”

却听虞夫人轻而又轻地叹了口气,蹙眉瞥了他一眼,缓缓道:“晏晏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母亲的声音像薄瓷杯里凉透的茶,他吃力地抿在口中,却分辨不出确切的滋味。刚想点头,忽又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阻住:中文没有现在时和过去时的分别,母亲的话似乎不像是在追述之前的事。

他正疑惑,只听虞夫人又道:“我刚才去看了晏晏,大夫说,她之前拿掉过一个孩子,你知不知道?”

房间里的暖意仿佛霎时间被吸进了无形的空洞,他咬牙点了点头,蓦地一省,脱口道:“大夫?”

虞夫人望了他一眼,轻声道:“她在学校里昏倒了,老师把她送到医院去的。”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眉宇间笼起一层薄怒,格外压低了声量:“你让我跟你父亲怎么和人家家里交待?”

绍桢的嘴唇惶然颤了颤,急急道:“我……我们原打算结婚的。”

虞夫人听了,却是一声冷笑:“这就奇了,晏晏说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也没打算跟你结婚。她母亲现在已经从青琅过来了,中午就到。我不知道要跟人家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父亲讲。”

虞绍桢失神地听着母亲的话,喃喃道:“不会的,我去见她,我现在就去。”他说着话,人便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对拦过来的侍女亦仿佛视而不见,亦没听到母亲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吩咐:“让他去。”

闻讯赶来的二管家周克俭一边叫人给他拿衣裳,一边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下楼,时时想要伸手扶他却又总被他闪开。母亲的车子还等在楼下,他跌跌撞撞地探身上去,惶然又空虚的眼神吓了司机一跳。幸而虞夫人的侍女跟下来,悄声吩咐了几句,那司机才敢开车。

父亲从来没有这样郑重其事地跟她说过话。

温家在江宁的这处小洋房,他们都很少来。父亲常常就住在海军部的办公室,而她这样怕寂寞的女孩子更少会住这个空房子一样的“家”。所以今天一接到父亲的电话叫她到这儿来,晏晏就觉得奇怪。

这里的警卫也是生面孔,平日里理所当然的不苟言笑,此时落在她眼里,只觉得格外生硬冷肃。许是久无人住的缘故,房间里的水汀似乎也不够暖,她脱了大衣便觉得凉,可是父亲目光里烦躁和愠意把她未出口的抱怨全都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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