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暖阳(73)

叶开阳撑着墙慢慢的站起来，她是真的腿软了，之前的整个过程，其实她都是怕的要死，只不过是强撑着，等到事情过了，那股劲儿过了，腿一下子就软了，站起来都难。

缓了一阵，在钟慧的帮助下，总算将岳菲菲架着离开了越洋，一辆辆出租车路过，却没有一辆是空车，等了半个多小时，钟慧实在没耐心了，把岳菲菲往叶开阳的肩膀上一靠：“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看着钟慧往停车场走的背影，叶开阳突然觉得，这个高傲任性的大小姐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

将岳菲菲送到医院验了血，她确实是被人下了药，好在计量较小，医生做了简单的处理之后，让她在急诊观察一晚。

叶开阳安顿好岳菲菲出了急诊室的门，见钟慧两腿交叠的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又点燃

了一只烟，她的头微微向后仰着，后脑碰到了椅子后面的墙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

叶开阳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凌晨：“钟小姐，今天…”

叶开阳感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钟慧打断了，她在听到叶开阳脚步声的时候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吐出了长长的一团烟雾，烟雾中钟慧的神情显得更加落寞：“阿城…他还好么？”

叶开阳在钟慧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也学着钟慧的样子将头向后仰着，看着医院走廊的天花板，冷肃的灯光顶灯从头顶照下来，似乎能照见人的灵魂。

“他挺好的，前段时间拿到了驾照，已经可以自己开车出门了。”

钟慧的脸上流露出自嘲的冷笑：“没想到有一天我需要从你的口中打听他的消息，真是可笑！”

“如果你愿意像从前一样经常去凉画廊看他，我想他还是会很欢迎！”

钟慧又吸了口烟，像是被烟呛到，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笑出声：“欢迎？！你别逗了！过去都没被欢迎过，何况是现在？！”

钟慧的话是笑着说的，叶开阳却听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急诊室的深夜，并不安静，护士和值班医生的

忙碌不输白天。

“钟小姐，今天谢谢你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钟慧的样子看起来很累，叶开阳心里不免有些抱歉。

钟慧还是原来的姿势没有动，过了很久，她指尖的烟结出一节很长的烟灰柱终于不堪重负掉到了地上，形成一个小灰堆。

“小叶，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凭着什么让阿城对你另眼相待？”

说完，她转过脸看着叶开阳，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却遮不住倔强的眼神。

叶开阳的视线透过急诊室门上的玻璃留意着岳菲菲的情况，听到钟慧这样问，顿了一下，然后反问道：“你为什么一直觉得纪先生对我不一样呢？”

“为什么？因为我太了解他，对他的过去知道的太清楚，而他遇到你之后就变得越来越不一样，甚至是让我觉得陌生。”钟慧的语气很平静，目光有些迷离的看着对面墙上的某一处。

“过去，他除了画画，对任何事物都不会表现出兴趣，吃穿住行都必须依照固定的模式，一旦有一处脱离模式，就会表现的非常暴躁。”

“他对待身边的人从不主动表现出关心和维护，在

他的相处模式里，只有熟悉和陌生，没有远近亲疏，再亲的人，都被他关在心门之外。”

“你知道么，在你来之前，他因为保姆做的饭菜不符合他之前吃的味道各种闹情绪，换了十几个煮饭阿姨，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从没听说他会下厨，还有，即便是他父母离世，他都可以面无表情的直面。”

“可是你来了之后，都不一样了，他会因为你而下厨煮汤，会吃你做的不一样的饭菜，会因为你摔骨折了而表露出着急和担心的情绪。”

“现在你还觉得他对你没有另眼相待么？”

听了钟慧的一番话，叶开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我承认我可能是改变了纪先生生活上的一些坏习惯，但是我觉得你们这些年对他的了解或许产生了误区。”

钟慧微微蹙眉扭过脸看着叶开阳，叶开阳感觉到她的视线，也转过脸看着她，抿了抿嘴：“我一开始也觉得纪先生这种情况可能接收和释放情感都会存在一定的障碍，但是当他对我说起他父母离世时，他不是不伤心，也并不是不难过，只是因为被吓傻了，才没有哭，没有表现出大家认为该有的情绪，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并不是没有情感，也并不是大家认为的情感迟钝，他只是与大家处理情感的方式不同。”

“一直以来，不管是纪家的长辈还是他的兄弟，甚至还有你们这些朋友，都把他当做一个病人，给他下了一个高功能自闭症患者的定义，这让你们在看待他的一些举动时，很容易对号入座，但是如果跳出这个定义，你们也许就会发现另外一个纪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