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师出高徒。”不二用手肘挺他。
两个人相对而笑。
吃饱了,整个人都变得暖和,脑筋也跟着灵活起来。
“这是食疗。”不二边洗碗边告诉他,“我以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功课没做好,打架没打赢,被洋人孩子耻笑,还有……节日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就吃东西。胃如果饱了,心里就没那么难过。”
手冢看着他,他自己也在福利院长大,了解那种感受。
不二却笑了笑:“大概每个少年都会遇到这种情况吧。”
是啊,少年烦恼,似乎源源不绝,但其实都是小事,如果可以选择,手冢现在倒宁愿烦恼这些事情。
收拾好碗筷,两个人重新坐到沙发上。
“说说迹部吧。”不二说。
“他——”手冢的表情和当日的忍足如出一辙。似乎有太多想去说,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不二拿枕头覆在脸上,露出一边眼睛,骨碌碌灵活地转一圈:“我这次真的嫉妒他了啊。”
手冢在他膝盖上拍了一下:“那你说他是怎样的?”
“不近人情,自以为是,私生活乱七八糟,”不二想都没想,一口气不停地说了出来,“还小气……”
手冢笑不可抑,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迹部,他问:“他怎么又小气了?”
“上次大家一起去吃饭,他都没点冬瓜盅。”不二立刻控诉。
不二特别喜欢吃这个,每次和手冢一起出去吃饭,手冢都专门给他叫一个。手冢说:“他又不知道,你干嘛不直接跟他讲?”
不二动了动眼睛,最后实话实说:“没敢。”有时,他还是有点怕他的。
“他是很少注意这些事的,不会去注意别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讨好任何人,不轻易做承诺,所有平常的社交手段和维系情感的方式,都被他无意,或者刻意忽略掉,“甚至有的时候,他都很少顾及别人的感受……”手冢的声音忽然低下去。
“可一旦他注意了,在每个最关键的时刻,他一定在。”不二说。
手冢侧头,不二的脸色很平静。他知道迹部那时候去找忍足的事,接到线报,他也很担心忍足会出事。所以在这件事上,不二其实很感谢迹部,他知道,在有些事上,他终归还是帮不到忍足,一直都帮不上。始终无能为力。忍足也不会让他帮。
“所以你们都忘不了他。”总是以那样切肤的姿态出现在别人生命里,想要去忘记,又怎么可能。
手冢想,到什么时候,他似乎总能说出那些你在想的,切中问题的最核心。
不二明白他的意思:“那……奖励一下。”他把脸凑过去。
手冢笑起来,然后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温柔而有礼。
不二看着他,虽然他们住在一起,但事实上,除了那两个来缘于意外的吻,手冢一直是温和而有礼的,他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你考虑好了吗?”
手冢没接话,镜片后的眼睛安静而安然,不二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还是真的不合口味,吃不习惯?”他打趣。
手冢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他用了个微妙的回答:“不二,我很喜欢你。”他说的是实话。
“但是……”不二替他转下去。他们都知道那转折后面是什么。他们相处愉快,但总是好像缺少了最重要的什么,难以步履协调。不二不知道,这是否是忍足所说的那个关键。虽然早已经感觉到,也和忍足谈论过,但是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挫败感还是一波又一波。他看着面前人的眼睛,这一刻,是真的很希望能够通过这个渠道,直接抵达对方的内心。
他想告诉他,我在这里啊,一直在这里。也想问他,你为什么看不见,总是看不见。
但事有轻重缓急。
“没关系。我们稍后再来谈这个。”不二说,现在这件事不是最紧要的,让他们先来解决迹部的问题。
“你觉得,如若再出事,穴户和凤他们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他问他。
手冢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摇头:“不会。”他回想后来他们在那个游戏机店铺善后,穴户对他讲的话,他说:“我以前觉得慈郎做的事情再对不过,可结果是那样,迹部帮他戒毒的时候,每个人都说迹部错了……十年前,我觉得我再清楚不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现在我反而不知道了。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又或者给我个衡量的标准?”手冢当时没接话,于是穴户也不再说话,就像他自己所言,以前他们谁都讲原则,现在提起来,只能让人感到疲惫,甚至荒唐。他们盯着脚下的地板,很久之后,穴户再开口:“大概现在谁都会有些原因,有些想做的事。迹部一定也有自己的原因,无论如何,我相信他。”凤也点头:“我也是。”手冢就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们是不会背弃他的,这么多年,迹部已经将那套为人处事的方式深深印在他们脑海,根深蒂固。即使不参与,他们也绝不会和他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