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流光容易把人抛(75)+番外

作者: 浅晗兮袭 阅读记录

便是痴了。谢若芜一听腔调便舒展眉头,她是懂得门道的,却只笑着摇头,满心称赞,“若论起功底来,他是生疏的,却有股子别人没的气韵,——真真唱得是风神跌宕,文秀温存。”再看了看身旁呆鹅直直望着半分也移不开的神色,只能低头苦笑,大叹:妖孽,妖孽。

“……笙箫下画楼,劝不休,迷离灯火如春昼……天台岫,逢花柳,正是渴病急需救,偏是斜阳迟下楼,刚饮得一杯酒。”修长似柳,身子微曲,像是自取了酒杯,以花露月色烛泪为水酒,长长袖子掩着。一杯苦酒下肚,倦怠不堪。

她痴了呆了。她瘫在椅子上,魂却飞在他身前,与他绵绵相对。他的眼特别静,静得像是死的水,哪像刚才那娇媚少年眼波横流的模样?却那么动人,那么动人……

这哪是戏子?这哪是戏子?他转过了身,就连那个动作,也是静静的,一点也不像他嘴里一句又一句软酥温润的唱词,一点也不带颜色。他穿着彩衣唱着彩词,整个人却是黑洞洞的,让她的心也空了,空了——“如此佳人,对着如此丽句,定不可不浮一大白矣。”

手中被人塞了什么,却是一酒杯。是谢若芜端起桌上瓷杯,不知何时她就将茶水换成了酒,硬塞在她手里,自己明明没了魂却还能举起杯来,向那五彩祥云盖头中,那空白一点遥遥相敬。

他恍若未见,却又若有若无的举起手,像是还了一杯,——那水咋起波澜,带出漆黑的眸子,带着隐约的笑。那么安安静静,却风神俊秀。这哪是戏子,哪是戏子?她心头呐喊着,却只能软弱的靠着,移不开眼神,却想象着自己从楼梯上冲了下去,将他从那不属于他的戏台子上掳下来。

她会为他修流水,花园,为他修亭台,楼阁,甚至为他修上供奉的寺庙,满是书柜的书屋,她铸金屋以存之还是小觑了他,把她一颗心掏出来给他都行,——却在那颗静静的眼眸下,软弱的念念不舍的遥遥相望。他只用一个转身,一个眼神,便是她一生的午夜梦回——那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浑浑噩噩,魂魄都没了,一日如数年,只想天天往这琴楼楚馆的秦淮桥走来,只看他,看他一眼她就欢喜;只听他,只听一句便觉幸福——是一天,天晴正好,正准备骑马往秦淮走去,却在门口被突然来访的谢若芜拦住了去路。

她带着自己认识了世上最美丽的风景,可现在却说,“月亮碎了。折月进了端木王府。这辈子别再妄想。”

(二十四)

端木王府。端木王女。风流的尊贵少女,他怎么会招惹上的?

她知道谢若芜话语间的意思,却还是不死心,折月还在那的啊,秦淮桥上一家梨园戏馆,静静一双眼,彩色的衣,一口清词——

那样的他还会唱,“……守道穷经度日,谢微官不受漆园吏,归来静里用功夫,把南华参透玄机。群雄骚扰,止不过趋名争利,争似俺乐比鱼游,笑谈鹏记,梦逐蝶迷。青天为幕地为席,黄草为衣木为食,跳出樊笼,历遍名山,常观活水。”

以青天为幕地为席以黄草为衣木为食,他这样的人,怎会进那富贵王府?她生性容易激动,按捺不住也听不进劝,直指着谢若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大吼,

“你弟弟谢若莲进去了不够?国之风范丞相之子给了她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折月,还要折月?他那样的人啊,怎么能在那个王府里生活下去?”心碎欲裂,几乎泣不成声,却还知道,此时不止自己在疼,还有别人,还有谢若芜那张被戳痛极的惨白的脸,深深记在脑中。

却不想,她的折月啊,怎么会是普通人?进了王府,眼见着却又出了王府,轿子车马人来人往,又进了左丞相府。她的折月,天仙一般的人,却在万丈红尘里打滚,一身倦怠满心不堪。她却替不了,只能看着,看着,看着他慢慢不在了的身影,独留自己一生的梦回。

(二十五)

宵斐。兰若。折月。却是何时变成浅苔的?

只道是桃花时节出师,登台一曲,便名动今城。折月扮相风流绝艳,与当初神山上清朗净沐的样子已是两分。唱戏时虽则必带着的绮逦的韵味,可那抹安寞却落不了,唱词虽则生疏,却也算是当时红角。端木王爷平素是喜欢听戏的,召了戏班入府,见了这改名折月的公子——便是再进府。

也不过些许日子,消息瞒不住,左丞相府登门,大模大样出了府。左丞相附书道,哪怕能容得小爷堕梨园,也容不下王爷肆意欺负——便是再出府。

丞相府贵公子,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宝贝,说什么也会不让他离开府邸,可他什么性格?一日晚,天寒欲雪,公子离家,修书一封便走了。任别人再怎么午夜梦回,再怎么魂思牵念,他都不再管了。